*南三所,碧溪堂

趁胡稜在棺材裡休息,嬴瑛曼拉著冰湖清點著這個月的月錢,銅錢一百貫,碎金十兩,金餅一塊。各色名貴錦緞十匹,還有三花長毛貓一隻!

一隻三花長毛貓蹲在嬴瑛曼的桌案上,兩隻圓圓眼睛打量著兩人,身上的毛髮非常乾淨,嬴瑛曼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像綢緞一般順滑,三花貓像公主一樣優雅地轉身,小臉蹭蹭她的手掌。

“華平殿下,這是隱珠可汗送您的生辰禮”,冰湖指指那隻撒嬌的三花貓,“可汗得知您在宮裡艱難,心疼得很,特地送來了這隻貓跟您作伴。”

嬴瑛曼擼著貓,她自打出生就沒見過母親,上輩子年近半百,也沒見過生母隱珠可汗一面,她腦海裡,沒有對母親的印象。她一直以為,她是母親的棄子。如今看來,這個母親似乎還有點人情味。

這一世冰湖還活著,也許是她偷偷給母親書信了吧……

想到這裡,嬴瑛曼的笑容不由得溫暖許多。有冰湖姐姐陪伴,她不敢想她以後會多麼幸福。

“就給它取名‘蛋花花’吧。”嬴瑛曼手指戳著蛋花花背上那塊像雞蛋黃一樣的毛髮,笑道。她給貓取名,不求多文雅,況且民間還有個說法,取個樸實點的名反而好養活。

“喵~”蛋花花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滿意地發出“呼嚕”聲。

“這小傢伙還挺通人性。”嬴瑛曼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

她以前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呢,父王母后是不理會她,雖然待遇不如嬴瓊曼和趙琮,可她該有的俸祿從來不缺,母后還從東湖弄來不少金銀珠寶補貼她。她以前太蠢,非得為了那點可憐的“愛”要死要活,把事做絕。

如今她想明白了,對父母也沒了期待,只要有錢財,她沒什麼可生氣的。

忽然,碧溪堂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怎麼回事?”嬴瑛曼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一個小宮女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哭著求饒。她旁邊,正是胡稜的屋子。

“冰湖。”

冰湖迅速衝進屋子,猛地掀開屋裡的棺材,只見棺材裡空無一鬼。

“華平殿下饒命啊,胡公公他不見了!!”那小宮女哭得梨花帶雨,可嬴瑛曼只覺得心煩。

“趕緊起來,滾!”嬴瑛曼倒是不擔心胡稜,雖然是大白天,不過除非他自已想走,沒人能把他從棺材裡薅出來。可是他去幹什麼了?

嬴瑛曼心裡不爽,腿長在胡稜身上,她也鞭長莫及。不過他可真是膽大包天了,出走都不跟自已報備。

“傳本宮的令,只要他回來,立刻馬上,脊杖五十!”

*乾元殿

偌大的殿內,趙病乙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跪著的胡稜。方心在一旁煮著茶水。

“胡稜,華平公主的課業如何?”

“回陛下,殿下在讀《管子》和《商君書》。前幾日,還學了劍術騎射,比之前精進了不少。”胡稜恭敬答道。

趙病乙滿意地點頭:“嗯,她是挺上進的。寡人這個女兒,長進了不少啊。”

“你們師徒倆膽子不小啊!寡人的兒子都敢殺!”趙病乙突然抓起竹簡,狠狠砸在胡稜腦袋上。

胡稜捱了打,連忙垂頭道:“奴才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借奴才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謀害……”

趙病乙對方心使了個眼色,他立刻遣走乾元殿的其他人,迅速回到趙病乙身邊。

“胡說,姖美人什麼樣子,寡人不是沒見到”,趙病乙陰險地笑了,走下龍椅,一手掐著胡稜的下巴,“一個姖國(勤國附屬國)的貢女,一個微不足道的貢女之子,謀害華平,死在華平手裡,也就死了。”

“寡人這個女兒,寡人還是挺欣賞的,”趙病乙突然一腳踹向胡稜,“不過你這個奴才,可真是無法無天!”

胡稜被踹了心口,連忙伏地。

“方心,寡人渴了。”

方心跟趙病乙對視一眼,呈上來三杯大茶碗。胡稜偷偷瞥了一眼,那些茶碗,足足有平時的四五倍大。

“胡稜,你過來。”

胡稜不敢不從,膝行著挪到趙病乙的桌案前。趙病乙把茶碗舉到胡稜頭頂,隨手淋了下去。

滾水淋在胡稜頭頂,燙的胡稜渾身顫抖,他被燙得難受,卻不敢喊叫,茶水茶沫順著他的銀髮滴下。他想要逃跑,一旁的方心卻眼疾手快,銀劍狠狠刺進了胡稜的身軀。

胡稜傷口冒起黑煙,他再也忍不住,發出淒厲的慘叫。

“陛下……奴才,奴才做錯了什麼……”胡稜痛得落淚,銀色的睫毛撲閃撲閃,掛著淚珠,看起來楚楚可憐,“奴才對您,對華平殿下忠心耿耿……並無二心……”

方心握著銀劍警惕地看著哭哭啼啼的胡稜。

“你以為你的小動作能瞞得了寡人?”趙病乙漫不經心地吹著熱茶,饒有興致地把熱茶澆到胡稜單薄的衣服上,“寡人把你送給華平,就希望你這張臉能讓華平收收心。寡人也能看出來,她的確很喜歡你。”

胡稜臉比先前圓潤不少,一看就過得很滋潤。

胡稜低著頭,手緊緊攥著衣角,雖然做著匍匐的動作,面上已經非常猙獰,趙病乙……看在你是嬴瑛曼的爹,我敬你三分,你可別不識好歹……

“不過,你要是敢不把華平這個主子放在眼裡,或者挑唆她做些大逆不道的事,就別怪寡人無情。”趙病乙收到方心的眼神暗示,重新調整狀態,冷笑道。

胡稜見趙病乙給了他臺階下,便鬆開衣角,強忍著劇痛,爬到趙病乙腳邊。

“奴才不敢……敢問陛下可是……”

趙病乙一腳踢開胡稜,厭惡地說道:“不該問的別問,方心,跟胡稜一塊,把那邊那些一起去給華平送去。”

說完,他對方心使了個眼色。方心拔出銀劍,胡稜捂著胸口,身上的傷口迅速癒合,他強撐著站起來,跟著方心身後拿自家主子的賞賜。

待他們走後,趙病乙立刻癱在龍椅上,他拿帕子擦了擦身上的冷汗。方心那眼神分明在告訴他,胡稜武功遠在方心之上,他要是再對胡稜做什麼,胡稜說不定會殺了整個乾元殿的人。

他這次意在試探胡稜的底細,本以為他只是個貌美的鬼物小宦官,沒想到是個狠角色……

*碧溪堂

嬴瑛曼在院子內看書,胡稜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等了四個時辰,她終於按耐不住:“他要是再不回來,本宮……”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奴才參見小殿下。”

“參見華平殿下。”

胡稜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旁邊是方心,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宦官,每個人手上都捧著東西。

“方心公公?”嬴瑛曼看著一隊捧著東西的宦官,不明所以,“胡稜,你哪去了?”

“回殿下,奴才領陛下給您的賞賜了。”胡稜笑著說道,然後揮了揮手,那些宦官們便將東西呈了上來。

嬴瑛曼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些珍貴的食藥材和補品,原本的怒氣也消了大半,示意冰湖給來送東西的宦官們看賞。

“謝過華平殿下。”宦官們拿著金瓜子,齊齊謝恩。

“算你有心了,這次就算了。不過下不為例。”待宦官們都離開後,嬴瑛曼注意到胡稜頭上的水漬和茶末,八成是被父王叫去問話,說不定還替自已捱了打罵。

“謝小殿下開恩。”胡稜隻字沒提乾元殿發生的一切,笑嘻嘻地打量著那些賞賜,都是些難得的好東西,還不乏御膳房新燉的山珍海味。

嬴瑛曼只見碧溪堂所有的宮人都在吞口水,便大手一揮:“那些食材藥材放庫裡,這些補湯,菜式什麼的,給本宮留一盞燕窩就好,剩下的你們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