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玄商君“敘舊”完,夜曇走下案前,坐回自已的位置,慢慢已經變回人形坐在她身邊,還在吃著香蜜果。

玄商君瞧著桌上的丹藥,他如今修為深厚,根本用不到這些。於是,他說:“上次渡劫,你也身受重傷,如今看臉色,並未痊癒。這些丹藥,應該留下自行調養才是。”

步微月心中微暖,說:“陛下和神後都有賜藥,我已然好了大半。”她抬眼,與玄商君視線相對,“只是君上閉關千年,令人擔心。”

她話尾漸低,很有些意猶未盡的纏綿之意。

玄商君復歸以來,不喜除了夜曇以外的人靠近,他微微側身,說:“既然你也要來了,便也坐下吧。”

步微月應了一聲,飛池那還用玄商君和開口?忙衣袖一掃,另布了一張几案。步微月落座之後,慢慢正好把香蜜果吃完,夜曇欲起身離開,她說:“君上要是不考教功課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玄商君頓時面沉如水——如何捨得?他一夜未眠,翻來覆去,心心念唸了一整夜。飛池在旁邊忍住不笑,君上這是鐵樹開花,動了凡心。沒想到下界經歷這次,讓自家君上不再討厭她。

他試探著出主意:“君上自復歸以來,蓬萊絳闕也難得的熱鬧一會。前些天,廣寒宮排了新的歌舞,本是打算為神後慶生所用。不如今日讓她們過來,提前演練一番,也是好的。”

他這話一出,旁邊翰墨就看了他一眼——這什麼餿主意?咱們君上幾時喜歡過歌舞?

可就是這麼個餿主意,居然愣是可了玄商君的心意。他淡淡的說:“也好。”

殿中所有人莫名其妙,只有夜曇覺得可以再坐坐。

獻給神後生辰的的歌舞,肯定不會差吧。再不濟,聽曲觀舞也比他們背天書一樣強愛!

雖然她在神族住了十幾年,但每回神後生辰宴的時候,她都不會去參加,不是她不去,是玄商君怕她在九霄雲殿上闖禍惹得神帝不滿。所以就每到神後生辰之時,玄商君就將夜曇幽禁於雲霧山的鑾殿中罰她抄天規百遍。

她滿臉希冀。

果然,不一會兒,風鈴聲響起,身著綵衣的仙子如蝴蝶般飄進殿中。

座上,步微月突然說:“說起來,我與君上也好久沒合奏過了。”她右手微抬,掌中出現一根白玉簫,“不如今日此曲,就由微月與君上合奏,如何?”

玄商君看看夜曇,佳人在座,他也有了幾分興致,說:“也可。”

頓時,殿中諸人都坐得筆直就連一眾舞姬臉上都有了喜色。

夜曇悄悄問翰墨:“她們為什麼這麼高興?”

翰墨忙說:“公主有所不知,咱們君上的琴與微月上仙的簫可是天界一絕。有‘方流涵玉潤,圓折動珠光’的美譽。今日能聽聞二人合奏,自然榮幸。”接著,他又忙補充:“不過,君上此番不是為了迎合微月上仙,而是因為你在,所以君上才同意。”

夜曇聽得此言,笑了,說:“那之前呢?!我不在的時候或者我還沒有來呢?他是不是就答應了?”語氣格外酸酸的。

翰墨倒也聽出她話裡的意思,連忙安慰:“天妃娘娘放心,君上不會是那麼隨便的人。”

“哦。”夜曇答應一聲,問,“那我聽的時候,能不能再吃一個香蜜果?”

“啊?”翰墨愣住。

旁邊飛池幾乎是強身上來,悄悄答:“能!”

夜曇大喜,翰墨把飛池拉到一邊,悄聲說:“香蜜果可是鎮元子上神的一番心意,本就不多。今日君上又散了幾個,剩下的……”

他話還未說完,飛池幾乎求饒一般說:“你就聽我的,趕緊去取吧。多拿幾個,快去!”

殿上,玄商雲袖一揮,犧氏琴出現在案桌上。

飛池奉上絲帛,趁玄商君光景,點上香。玄商君素來不喜歡香,所以此香也不濃,整個蓬萊絳闕瀰漫著一股雨後松林的清潤之氣。

步微月微微一笑,簫聲起,初時低迴婉轉,在得到玄商君琴聲應和之時,漸漸熱烈。

夜曇對這琴藝略懂一二,但是不完全會,在玄商君身邊待了那麼久,總歸也會了一點皮毛。

曲是聽不懂,但她可以吃香蜜果呀。

翰墨一頭霧水得了捧了幾個香蜜果上來,全部放到夜曇案間。慢慢鳥眼發光——她還可以再吃一個。夜曇邊吃果子邊看舞姬跳舞。

縱然是不通韻律,她也明白,這一曲合奏,是當得起的“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場中仙子起舞,果然是美不勝收。

夜曇看得入迷。步微月沉浸在這琴與簫交融的世界裡,彷彿身在天外淨土,蓮花盛開、芳香徐來。而最心愛的人就坐在身邊,永不分開。她神思飄飛,簫聲絲絲縷縷都是眷戀不捨。

然而曲調終會完結,就像萬物都有一別。

琴音散去,佛蓮凋謝,她睜開眼睛,率先向那人望去。可是那個人的目光卻沒有回應——他在看離光夜曇那個賤婢!!

步微月轉過頭,正好夜曇剛吃完香蜜果,正跟慢慢爭執著哪個仙子最美貌。

“微月聽聞夜曇公主也是跟著君上學過些琴藝,又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步微月咬牙,強忍著心中快要溢位來的仇恨,說,“難得今日君上有興致,不如夜曇公主也彈奏一曲,如何?”

“呃……”她說別的,夜曇還能想辦法,彈琴還可真是……

夜曇一臉謙虛:“君上琴藝已經是四界稱奇,我就不獻醜了哈。”

她越推辭,步微月越是緊咬著不放——這個離光夜曇,就算是再如何天資超群,也不過十五六歲。而樂律一道,不能速成。她就不信,面前這個凡女竟能把自已比下去。

她說:“公主何必謙虛,也無人將公主琴藝與君上比較。公主只需奏上一曲,若能得君上指點一二,豈不更好?”

和有琴彈奏,她倒是有了一絲絲的興致,但她看了眼玄商君,想起曾經她在他的殿中胡亂彈奏而被罵的經歷。胡亂搪塞:“我又沒帶琴。”

步微月笑道:“這有何難,樂師,為公主奉琴。”

她這次叫來的乃是廣寒宮的仙子,自然有樂師!夜曇這麼一說,那琴師還當真遞了琴過去。夜曇埋頭盯著那琴,步微月含笑催促:“公主請吧。”

賤婢,不就是彈琴嘛,誰怕誰啊!

好歹在玄商君座下做了十幾年的弟子,區區彈琴,難不住。那首曲子怎麼彈得來著?夜曇把心一橫,自已胡亂琢磨了一下,然後她以指撥絃。嘿!很容易嘛!她依稀記得從前玄商君在雲霧山的鑾殿彈琴的情形,按照記憶,自已深一下地撥絃。

她的手指劃過琴絃,滿殿震驚。

夜曇越彈越興奮,眾人越聽越入迷,曲調悠揚又有著內心的動盪不安。

————半時辰後,夜曇勉勉強強地彈完一曲,連步微月都一臉震驚之餘……此女怎會……彈奏這首紅塵情歌的?!她不是不會的嗎?

玄商君帶頭鼓掌,說:“夜曇公主彈得不錯。”

眾人紛紛為她鼓掌喝彩,步微月笑得極為勉強,被迫鼓掌:“夜曇公主的琴藝……果真是天界一絕啊,我都自愧不如呢。”

夜曇看向眾人,長嘆一聲:“累死本公主了。”又看了眼玄商君,向他拋媚眼,“怎麼樣,君上,我彈得如何?”

玄商君自然高興,說:“公主這琴藝當真優美,下個月就是母神又一年的時辰,還希望公主如願參加。”

夜曇說:“那,怎麼好意思~那我就感恩君上的誇讚。”被誇,她心裡很是驕傲的樣子。

玄商君抬眸,看向眾人,淡淡的說:“好了,今日的考教就先結束,大家就回各自的寢宮,本君還有別的要事處理。”說罷,他起身離開案間,走向她,溫柔含情地眼睛凝視著:“走吧。”

夜曇順從乖巧地接下他的手:“好呀~”

就這樣從步微月面前走過。

飛池和翰墨終於敢出聲。

“君上這是動凡心了?”翰墨不解。

飛池是懂的,說:“還能如何,今日這考教一看就不是要真的考教各位弟子,而是……專程來秀這把恩愛的。”

“戀愛中的神,太可怕!”翰墨感嘆著。

諸位弟子散開。

夜曇在殿上彈奏《紅塵》一曲很快傳到神帝耳朵裡。

天界,重墨臺。

神帝正賞著蓮花池裡的魚,身邊,炛兲將今日這一情形告知於他,說:“這離光夜曇竟會紅塵?她究竟是何人?”

神帝少典宵衣卻不以為意,折了一根旁邊的花樹枝挑逗著水池裡的魚,說:“區區一凡人會彈奏紅塵,想必是有琴教給的,不過……”說罷,他抬頭望著空中的景象,似是想起曾經的情人。

人間。

青葵正想辦法幫嘲風恢復法力,但都嘗試了那麼多辦法,也沒用。雪傾心正趴著桌上在神思:“不知他怎麼樣了。”

青葵走下,看見雪妃,走過去坐下:“母妃,您又在想他?”

雪傾心抬眼望著青葵,說:“葵兒,風兒如何?”

青葵搖頭:“還是不行。看來要回一趟魔界,據說蛇族聖女有解藥……”

雪傾心明瞭,問:“葵兒,你是想回去找聖女拿解藥嗎?”轉眼一想,她說,“不行,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

青葵說:“母妃,我想試試能不能成功,如果不能成功,您就去神族找神君和我妹妹。”

雪傾心怎會讓她以身犯險?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就算是她,也不會讓青葵去。

——————

天界的夜,是清寒入骨。

天葩院。

夜曇正修煉著法術,這時玄商君走來,溫柔斥責:“好不容易給你放鬆,你又在這修煉。”

夜曇懷抱著他的腰,語氣十分嬌嬌地:“你如今已經是四界修為第一人,你可是練就十重金身的神族第一人,想要做你的天妃,必須要和你並肩而立嘛。”

玄商君說:“那我不是擔心你太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