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竅雷海

地脈逶迤，厚德載物，好似人之肉身。

天穹清淨，靈意飄渺，好似人之精神。

天蘊天象，地生地竅，好似人之軀體，對於疆域浩瀚的洪荒大地而言，山似骨骼，水似氣血，地脈如經絡，地竅如穴位，或明或暗，交織縱橫，共同孕育著勃勃生機的萬物。

太始憑虛而立，腳下山脈逶迤，群峰屹立，古樹連綿，鬱鬱蔥蔥，盡是祥和之色，絲毫沒有推演中雷潮湧動的暴烈之氣機。

下一刻，法眼如炬，似掌上觀紋，遍照毫釐，只見天穹星芒閃耀，若鎖龍之棋勢，垂落下一道道星華，皎潔月光遍灑群山，地氣蜿蜒，水氣奔湧，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穴竅，起伏轉動，宛若滄海浩瀚。

居高臨下，俯瞰山河，去蕪存菁，溯本還原，頓時，一幅瑰麗奇景映入眼簾。

只見一道道脈絡交織匯聚，延綿萬里而無窮盡，恍惚間，好似有一尊龐然大物橫臥在此，以天為被，以地為榻，一呼一吸之間，引動四方地氣湧散，令人驚駭。

“當真是天地之造化，妙啊！”

太始降下法雲，身形緩緩墜落，遇山山開，遇地地裂，片刻間，便沉入地下，好似穿行在一條無形之路上，漸漸的，地氣沉重，一縷縷元磁之氣在四周躁動，吸附著金鐵之物，在地下浮浮沉沉。

約有半盞茶的時間，眼前陡然開闊，卻是來到了地竅之中，極為廣闊的地竅彷彿是另一個小世界，目之所及，皆是耀眼刺目的雷光，如同一片湧動著雷霆的汪洋。

青色的雷霆遍佈虛空，細如拇指，粗若磨盤，在四面八方肆意的湧動著身軀，神識透出，竟然有微微刺痛之感，可見其威力驚人。

亦有元磁之力混亂顛倒，自四面八方而來，力道牽引，讓人難以把持身軀，重心混亂，分不清楚上下左右。

“地竅，地竅，地氣流轉，如行氣運息，內蓄穴竅，恍若結丹，眼前這雷霆暴動的景象分明是地氣滿溢的象徵，天地為爐，地竅為丹，地脈為經絡，元磁為真氣，如此玄妙之變化，定然孕育著先天之造化，或者先天寶物，或者氣運生靈……”

太始駐足而立，望著眼前的地竅雷海，眼中恍然而悟，正露喜色之際，忽然察覺到另一股盤桓已久的大羅金仙氣息，這才知道，竟然是有主之地。

“罷了，罷了，得失有常，從緣而已。”太始收拾了一下心情，他並非慾壑難填之人，也不是巧取豪奪之輩，既然此地有主，便不再念想，只為收回混沌珠的碎片。

放出氣機，浩浩蕩蕩，雷霆退避，昭顯著大羅金仙的身份。

地竅深處，一座元磁神山懸浮，神霄真人閉目趺坐，胸中五氣翻騰，滾滾雷鳴迴盪在天地間，口鼻之中不斷地噴湧出一道道雷光，如雷蛇電蟒，遊走周身。

驀然，睜開雙眼，虛室生白，恍若兩輪烈日閃過，旋即消失，正是察覺到了太始的氣息。

神霄真人身影一閃，來到地竅外圍，便看到了一個唇紅齒白的清秀道士，視之怡然，作揖而道：“敢問道友為何而來？”

“貧道太始，遊歷至此，得見寶地，故而拜訪。”太始面色坦然，回揖道，眼前這個鬚髮皆白的老道甫一出現，便帶著些許警惕之意，不知是何緣故。

眸子中思忖了片刻，神霄真人放下警惕，袖袍揮動，雷霆湧動，化作一條宛如青色玉石鋪就的長路，通向地竅深處。

“老道神霄真人，道友請！”神霄真人微微笑道，面色祥和，身著素白法衣，給太始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翁。

“請！”太始跟隨其後，向深處走去，初時只是雷霆密佈，隨著漸漸深入，一座座金鐵凝聚而成的浮島石峰零亂的漂浮著，時不時的有雷霆擊打劈下，淬鍊精華。

然後，有淡淡的金色薄霧籠罩著四方，那是元磁之氣所匯聚而形成的元磁真煞，可消磨法寶靈性，肉身和元神一旦暴露，也可被消磨殆盡。

不多時，便來到了地竅深處，這裡的雷霆已經不再是青色，反而變成了紫色，威力遠勝地竅外圍之雷，尋常金仙都要謹慎行之。

浮島之上，石殿簡樸，少有身外之物，神霄真人面露赧然，道：“寒舍簡陋，道友見諒。”

“修道之人，何意外物，道友持心守身，以得清淨，亦是道也。”太始讚道。

“何謂道也？”神霄真人張口問道，眸子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論道之喜。

“道者，質真無形，無有音聲，非有言也，欲知者，借言以通意，虛者天地之動也，白者神明之居也，天地之初，皆從道來，有氣而未有形，法自然而白，白之未有體也。”

太始頓了頓，道：“人之道，道身五藏者，皆思氣之盛壯微妙，從虛無來，故實者不如虛也，有者不如無也。”

神霄真人直抒而言道：“一道之為真乎，道有真一，真人所以輕舉虛跡者，使萬物自得玄妙，得一以為生也，天不得一不能清，地不得一不能明，人不得一不能成，玄不得一不能生，不能知一，道不能出。”

大羅金仙，以其尊貴，道心通達，各有所持，因此談經論道之時，也少有藏私，若是為敵，也不會與其論道。

兩人談到盡興之處，更是顯出了頂上慶雲和三花，相互佐證。

只見神霄真人頭頂慶雲翻湧，仙氣映照，神音自生，初時如鳥雀唧唧，旋即如虎豹吼叫，最後如天鼓轟鳴，一道道神雷或青或白，或黑或紫，時而如蛟龍騰躍雲海，時而化作身形各異的雷神，飛來飛去。

太始也顯了慶雲，毫光沖霄，瑞氣千條，天花亂墜，地湧金蓮，有一縷縷亮盈盈的霜白清光自金花之中垂落，有形而未有質，盪漾著古老的氣息。

一句句大道真言在地竅深處迴盪，玄妙的道韻瀰漫虛空，將此處化作一個悟道福地，雷霆朝拜，蘊生雷水與精靈，元磁跪伏，衍化神光之帷幕。

二人論道，時而有所感悟，入定修持，時而興甚至極，神念映照，不知不覺，百年時間，眨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