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會還,你可有什麼東西作抵押?”

一個柔柔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無,小生身上值錢的東西,都已當掉換銀子了。”

那書生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慚愧。

“哦?既無,就不要耽誤彼此的時間了,

像你這樣貧困的書生,這京城不知何幾,

若是,我給了你銀錢,其他人聞言,也會來找我,

那豈不是還要給,那我又有多少銀錢給呢?”

“可你剛才不是說,有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你嗎?”

卻聽那柔弱的聲音輕笑了一聲。

“呵,那不過是在眾人面前的一句虛言罷了,公子不必當真,

況且,你沒銀錢吃飯也不關我的事,又不是我拿了你的銀錢。”

“你,你為何如此說話?”

書生的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

巷子外的小梅也張大嘴巴。

“小姐,這,這。”

“這不像是李家小姐說的話,是嗎?”

沈之青接過話頭,小梅聽了猛點頭。

沈之青冷笑一聲。

“後面還有驚喜呢。”

只聽那柔弱聲音嬌笑一聲。

“怎麼說話?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這世道本就如此,虛虛實實,不過都是為了那點虛名而已,若不是,”

李小姐突然停頓了一下,轉開話頭。

“就拿你一介窮書生來說吧,若真是才高八斗,那定有無數人追捧,哪會淪落至此。”

“既淪落至此,我想也不過是與人陪跑罷了,就不要再浪費時日,還是早早的回家算了。”

“呀,你沒銀子,怎麼回去呢?”

那柔弱聲音露出誇張的驚訝,但又帶著明顯的得意。

“我來給你指條明路吧,學街邊的那些乞丐要飯吧,

如若下次在人多的大街上見到你,我定會賞給你一兩個銅板。”

“你,你為何如此,如此說我? 我並沒有,並無如此,不堪。”

那書生聲音中帶著快要崩潰的哭腔。

“喲,這就委屈上了?呵呵,真是一攤爛泥。”

李小姐的聲音中滿是譏笑,彷彿心情大好。

“我,十年,寒窗,日夜都不曾停歇,你怎能,如此說我,如此毀我。

我不過,不過是想,請你援助點銀兩,

我都說了,會寫欠條的,日後定會還,定會還。”

那書生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濃濃的鼻音。

“十年寒窗有什麼用?愚鈍之資,

就算是幾十年,上百年也是無用,

我看你,還是趁早滾回去乞討才是正事。”

“快滾。”

後面是那丫鬟的聲音,

一陣聲響,那書生被人推倒在地上。

趁小梅不注意,沈之青終於忍不住快速的衝進了巷子。

“蛇蠍女子的惡毒之言,公子莫放在心上。”

聽到這書生越來越絕望的樣子,她實在忍不下去了。

想來這書生是初來京城,初見這險惡之人。

如若這次被打擊的起不來,就會如她弟弟那般,要好幾年才能從陰影中走出。

若身邊沒個關心愛護的人引領,估計這書生的一輩子就毀了。

此時,跌坐在地上,臉上滿是泥汙的書生,看向她的眼中滿是茫然。

“我,我不是,愚鈍之資。”

帶這滿滿的哭腔。

“對,你不是,她才是。”

沈之青的聲音異常溫柔。

她快速的走過去,扶起他。

“公子莫怕,這京城中人,總有那麼幾個害群之馬,莫要自降身份,同她們一般見識。”

自降身份幾字咬的極重。

“你什麼意思?”

馬車窗戶旁坐著的丫鬟,怒目瞪著沈之青。

卻見她輕笑一聲。

“還真變成畜牲了?居然連人話都聽不懂。”

“你,”

那丫鬟氣急,這時小梅的聲音傳來。

“小姐說的極是。”

“小姐,”

那丫鬟氣急敗壞的望向裡側,就聽裡頭柔柔的聲音傳出。

“請問你是哪家的小姐?我勸你莫要管閒事。”

“我就管了,怎麼了?”

沈之青上前一步,語氣挑釁。

“只准畜牲當街咬人,還不準人拿棍子打畜牲?好無道理。”

“今日的事,姑娘莫要傳出去,否則,”

柔柔的語氣帶著絲絲驚慌,她不知道這人是哪家貴女。

若是個無足輕重的也就罷了,說出去定無人相信,可若是說話有分量的,那就……

馬車裡的人悄悄透過窗戶縫隙打量沈之青她們。

雖是帶著帷帽看不清樣貌,但看穿著打扮,並非考究,想來並不是什麼大人物,於是稍稍放下心來。

“我勸姑娘莫多管閒事,本小姐可是你惹不起的人,回去後莫要胡說。”

沈之青心想,她確實惹不起,不過,

“想讓我不亂說也行,但你要向這位公子道歉。”

“道歉?”

那柔弱聲音輕哼一聲。

“我勸姑娘莫要得寸進尺。”

沈之青挑了挑眉。

“哦,李姑娘這是想拿身份壓人了?

但本小姐也不是嚇大的,李小姐可還記得四年前梨園之行?我可是記憶猶新呢?你說,若是長”

“住口。”

李小姐柔弱的聲音轉變成了嚴厲。

“你在威脅本小姐?”

沈之青再次勾了勾唇,淡淡的說道:

“是,”

說完,她好像看到馬車內李思思咬牙切齒的樣子。

“你,”

“道歉不會嗎?我與李小姐並無怨仇,

只是想替這位公子打抱不平而已,

李小姐若是道了歉,我自會替李小姐保守秘密。”

沈之青知道對方已是氣急,她不能逼大太緊,否則,對方狗急跳牆就麻煩了。

她可不想公開得罪一個,表裡不一又有後臺的壞小娘子。

又過了一會,裡面傳出來小小的聲音:

“對,不起。”

“公子,你剛才聽到有人說話了嗎?”

待旁邊老實站著的書生正要開口,她又接著道:

“我好像只聽到蚊子叫,沒想到,這才初春就有蚊子了,真是奇事。”

那書生抿著嘴,嘴角像是有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對不起。”

這次聲音大了很多,但帶著明顯的不甘。

“玉兒,我們走。”

馬車逃似的,疾馳而去。

“以後遇到李府的人走遠點。”

沈之青轉身望向書生,這書生的木訥樣,讓她想起她那有些內向的弟弟,頓時一陣心軟。

卻見那書生看她時,眼睛亮晶晶的,他用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