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本應奼紫嫣紅萬物蘇,周遭卻枯木不逢春,春意闌珊。

天空匯聚著烏雲,時不時雷鳴一響電光一閃的,似乎很快便要下起雨。

在殷歲意識剛幾分清醒時便感覺到了身體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甚至還能感覺到血液的流失。

好奇怪的感覺。

身體裡像是有生命力在流失。

可她死了。

死的時候渾身都很疼,後面好不容暖和舒服了怎麼又變得疼了。

突然又是一鞭子下來,抽在身上的痛感殘留把殷歲不清晰的腦子抽醒了。

她強撐起身子,低眸就看見了自已破破爛爛的衣服,血色與白色交融的衣衫,觸目驚心。

那白皙的左腕上綁著一條紅綢,殷歲心底恍然這種熟悉感,目光剩下的,是鞭傷與血痕。

“哼。”不屑的哼聲響起,一個女子不甘的呢喃道,“白玉京一群眼瞎的。”

殷歲抬起眼,眼底陰霾籠罩,直直抬眼掃了過去。

一身紗布羅裙,面容高傲的女子手中握著長鞭,驕縱蠻橫,眼底是想再度發洩怒火的慾望。

殷歲又看了看自已身上的鞭傷,悄然撿起一根樹枝藏於身後,緩緩站了起來。

殷歲凝望陳然許久,聲音帶著啞意:“你打的?”

陳然目光並不友好,她真的很討厭這種靠關係走後門的人,另一個她收拾不了,一個傻子她還不行嗎?

她冷笑:“真是奇了怪了,像你這樣的人也配留在白玉京?”

“堂堂天中之宗,為什麼像你們這種廢物一個兩個都可以待在這?”

“我真的,很看不慣你啊殷歲。”

陳然一口氣說完憋在心中很久的話,將手中的鞭子攥緊。

她在嫉妒,她在憤恨,她在不甘。

殷歲對此只覺得——關她屁事。

殷歲昂了昂下巴,挑眉:“那你去死啊。”

陳然:“……”

殷歲抬腳一步步逼近,明明沒有靈力陳然卻好像感受到了靈壓,怔然回神就發現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鬆開掉在地上。

“轟隆”一聲,烏雲黑壓,少女的血衣格外可怖,像厲鬼索命,身上是無盡的寒。

“你要幹什麼!”陳然面色鐵青,“怎麼?你還想殺我不成!”

殷歲其實還沒搞清楚現狀,可對方提出這麼無理的條件,那她也只好成人之美。

陳然所見,便是少女莫名其妙笑道:“也可以。”

陳然瞥了眼地上長鞭,心生一計道:“喂!你先別動。”

話落,殷歲果真乖乖沒有再前進。

蠢貨。

陳然笑了,“想殺我麼?那你知不知道殘害同門會有什麼下場?”

殷歲其實覺得陳然剛剛就是在殘害同門,但她還是捧場:“是什麼?”

陳然陰森森道:“扒皮抽筋,斬斷靈根。”

殷歲剛才試著催動了一下身體靈力卻使不出來,想著是耗盡了,又聽到陳然像是唬人的話語沉默了。

殷歲想到前面說的白玉京,到底沒搞清楚事態發展,權衡利弊過後,像是被嚇著般點點頭:“那你還是活著吧。”

陳然才瞧見殷歲一隻手從站起來就一直放在身後好像拿著什麼,隱約泛著寒冷的殺意。

陳然心底燃火,莫名有些氣。

這傻子真想殺她??

陳然像是想到什麼,試探著道:“你被奪舍了?”

殷歲一愣。

奪舍?

對哦,她記得她死得可徹底了,所以她現在很有可能奪舍了一位白玉京弟子!

殷歲轉頭想問陳然,便看見陳然手中的鞭子。

趁她怔愣時拿回來的。

陳然不再留任何情面,在此刻握著鞭子注入靈力,鞭子頃刻間佈滿雷電。

殷歲微微訝異。

雷靈根?

那確實是修仙奇才。

不過那麼有天賦的人,她剛剛在嫉妒不甘什麼?

殷歲眼眸微動,忽然,天降祥瑞之象,黑雲褪去,藍天白雲,百鳥齊鳴。

殷歲和陳然所在的潰爛不堪地界迎來枯木逢春,萬物生長。白玉京的弟子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皆是抬頭仰望。

陳然也抬起頭,殷歲看著分心的女子,輕輕勾唇,抬手就把剛剛一直握著的樹枝扔了過去,隨後不要命地往一個方向跑。

陳然臉被樹枝劃傷,當即追來。

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是因為臉上的傷,而是她才發現剛剛殷歲藏於身後、將她唬住的兇器竟然只是一根破樹枝!

殷歲跑得極快,她本想恢復一下自已的靈力,結果發現自已哪裡是靈力耗盡的弱雞啊,分明就一個雜靈根的凡人之軀!

她身上的血還在流,身體彷彿要撕裂一般。

另一邊,天景祥瑞地的下方,一名小老頭模樣的長老樂呵呵站在一名男子身旁聊天:“阿珩,怎麼出關這麼早,不是說閉關兩年嗎?”

“嗯......”男子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長老笑得甚是開心,反觀那男子卻沒有什麼表情變化。

長老名喚長孫卓,他警覺地注意到了遠方在跑的人。

沒大沒小。

長孫卓剛想呵斥,在奔跑的人越來越接近他們,那身影很熟悉,令長孫卓陷入了想在哪見過的沉思。

長孫卓仔細瞧了瞧,突然恍然大悟,對著身旁男子有些激動地道:“哎哎哎,你看你看!”

他指著還在跑的人,聲音微大了些:“殷歲!對,就是她!”

薛珩抬眼望向長孫卓指著的方向,長孫卓稀罕道:“哇阿珩,你徒弟咋聰明瞭,來這麼快?”

殷歲聞言停下,也看到了不遠處的兩人。

剛剛猜到祥瑞之景的地方應該會有些大人物在,但是......

徒弟?

殷歲視線與那雙冷漠的眼眸對上,心底莫名一慌,下意識錯開那雙眼睛。

這是顯而易見的救星,她的便宜師父。

殷歲回頭看著還在緊追的陳然,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這對陳然來說就是挑釁了,剛揮起鞭就見渾身是血的少女快速跑了幾步,隨後跳進一名白衣男子的懷中。

她腳環住男子的腰身,雙手錮住他的脖頸,臉埋在男子頸側,似乎是害怕,渾身顫抖。

殷歲感覺到了她這個便宜師父身體有一瞬的僵硬,殷歲一看就知道他沒抱過孩子。

薛珩鼻間是淡香與血腥混雜,他抬手抓住那打過來的鞭子,鞭子上的雷電頃刻間環繞在他手中。

沒有任何反應與感覺。

他抬眼對上囂張氣焰與殺氣未消的女子。

陳然的鞭子被抓住,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這麼僵持著。

她臉上血色消失殆盡,雖然沒見過這名男子,但是長孫長老她還是認得的。

男子似乎是隱藏了修為,或者修為和長孫長老一樣高不可測,她剛剛的注意力在殷歲身上,根本沒有察覺到這有人。

陳然想說些什麼,男子鬆開手,手中的鞭子頃刻間化為灰燼。

薛珩目光有點冷,頸側被淚水打溼,抱住他的人身體還在不停的抖,好像還一直在哭。

他不知道該怎麼扶助殷歲,畢竟她身上全是傷。

殷歲感覺周遭安靜得不像話,剛想抬頭看一看,便聽見一道冷淡的聲音在耳畔:“下來。”

是對殷歲說的。

殷歲:“……”

啥?抱錯大腿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表現得怯生生的,但還是乖乖鬆開手腳站好,薛珩眼底寒意未消便對上了殷歲的眼睛。

少女哭得眼眶紅紅,眼睛和當初一樣空洞木訥,身上都是傷口和血。

她在對上男子目光時,即刻耷拉著腦袋,似乎很是委屈,低著頭都好像還在抽抽噎噎。

薛珩的衣衫沾上了殷歲的血和淤泥,不染塵埃的氣質卻依舊,他偏頭對著長孫卓,回答了長孫卓剛剛問的為什麼出關那麼早的問題,語氣寒冷又帶諷意。

“我就這麼一個徒弟,怕是再不出關,就要被這些白玉京弟子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