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繩,是用她哥的毛髮煉製而成的,定是有人下蠱害死了她哥。

她的父親手裡握著術道上人人都想擁有的天閣印,人人皆以為她哥承了她父親的衣缽,得了真正的吳家家傳,是新一代天閣主。

她哥的生母,也就是那個三兒,並不是個簡單貨色。其實她哥的生母才是父親的初戀,可惜是魔族後人,而二人的身份對立,永不可能在一起,本打算當做年輕時的一段荒唐情愛就此散場。卻偏偏在謝婉父母結婚那一晚偷情有了她哥。最後那女人生下她哥便撒手人寰了,留下她哥與父親相依為命。

這段謬誤的情史自是廣為人知的,因此對她哥和她父親,人人得而誅之。藉口無非是人族的叛徒、與魔族同流合汙、不配執掌天閣之類云云,當然最真實的原因自然還是不配執掌天閣。

我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情景,果斷選擇暴力摧毀現場。謝婉默默向旁邊退開兩步,我懶得耗費內力,掏出隨身帶的錘子。

“80!80!”

一錘接著一錘,為數不多的幾塊玉磚碎裂。大量粉塵瀰漫開來,直嗆的人咳嗽不止。

我用手握了一捧粉塵,差點嚇得魂飛天外。

骨灰!

玉磚已被謝婉收進了她的納戒裡,畢竟是能養魂的好東西,就算自已不用,拿去做個順水人情或是掛到古玩市場買筆錢都是不錯的選擇,權當這次任務的意外收穫了。

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我用靈力將散落的骨灰聚成一堆,取出隨身攜帶的骨灰盒裝了進去,別問我為什麼隨身帶骨灰盒,參考豪哥的果籃。

謝婉摘下頸間的項鍊,並在項鍊掛墜上的小孔裡滴入自已十指的指尖血,掛墜吸收了血液,漸漸開始出現光澤,小孔完全消失。我將紅繩放在骨灰盒旁邊,開始招魂。如果推斷不錯,應能招來吳辭言的亡魂。

“蕩蕩遊魂,何處所去。

明汝之冤,解陽世怨

以應感召,請魂歸來

吾奉寒山老祖敕,急急如律令!”

一陣陰風颳過,未見其鬼,便聽得兩道哭聲。

“妹妹!”

“哥!”

看來是成功了,雖然一人一鬼抱在一起痛哭的畫面有夠離譜的。

“哥,你別走了好不好,待在我身邊,他們都要害你,連你的魂都不放過,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有我在,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不行,我絕不答應。婉兒,他們的目標是我,我若待在你身邊,不免會拖累你,我自會去入輪迴的。”

“不,地府也有他們的人,你若去了一定徹底灰飛煙滅的,我已用項鍊將你我二人的魂魄連在了一起,解不開來了,你若想我活,便不要再去做傻事。”

“婉兒,你,何至於此啊!”

吳辭言抱著謝婉,雖然二人互相觸碰不到,但你儂我儂的愛意卻是快要凝為實質,受傷的只有我一個人!

不過這就演上了,要不咋說謝婉這人心眼兒多呢,她哥也是個十足的蠢貨,幾句話就給人蒙的找不著北了。還好沒落到別人手上,不然誰能不懷疑,天閣主竟是這般兒女情長又意氣用事的痴情種。

“咳咳”我有些尷尬的發出聲音,讓他們注意到我。

又接著說道“既然二位都寒暄過了,接下來就處理正事吧。”

謝婉點了點頭,我們火速收拾了現場,並封鎖了這間宿舍,旁人入內便無法再勘測到任何資訊了。

我個人以為,絕對安全的空間還是自已的納戒,但是我也不打算把自已的納戒暴露給她人。最後半推半就的決定進入謝婉的納戒向吳辭言瞭解情況。

據吳辭言所說,李鏡是與天閣敵對的勢力,暗中覬覦天閣印,先是盜走了天閣印,又惱羞成怒的殺了他。至於李鏡為什麼對吳辭言會有憤恨,這就成了新的疑點。

可李鏡又是怎麼死的?吳辭言說,他死後魂魄被封在了這裡,術道上的人一向斬草除根,絕不給對手留一絲轉圜的餘地,但李鏡沒有滅了他的魂,反而以玉溫養著。李鏡不過是個棋子,更是個棄子,上頭的人為了防止這等事情傳出去敗壞名聲直接過河拆橋殺了李鏡,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吳辭言的母親畢竟是魔族人,若是他母親的故交殺了李鏡為他報仇也不是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另有覬覦天閣印的人殺人奪寶。

李鏡死後,封印受到重創,吳辭言的魂魄也就此陷入了沉睡,直到今天被我召魂才醒過來。

我知道吳辭言現在說的都是真話,不是相信這個傻子,而是我早已用特製的香迷了他的魂,他現在是無意識的將一切都說了出來,都說鬼話連篇,要是我真能對著一個鬼問情報,就可以把自已的骨灰盒也備上了。

謝婉看了眼我,如何安置吳辭言才是接下來最大的問題。那些人必不會就這麼放過了吳辭言,少不了一頓追殺,他現在鬼魂的形態做什麼事也不方便。

她打算聯絡一下毛師傅,一個業內名氣很大的扎紙匠,傳聞他扎的紙人若點睛便能承載魂魄成為真正的人。雖說沒人真的這麼作死的去做,但確實是現下能安置吳辭言的最好辦法。

在謝婉的再三請求下,毛師傅最終答應了她。並讓我們七天後來他這裡取紙人。這意味著,我們要在七天裡護住吳辭言的魂魄。

但說實話,吳辭言關我屁事。

我知道謝婉保吳辭言的用意,她沒有盡全力,既不是完全出於真心也不是出於利益,是為了造勢。順便不要讓吳辭言灰飛煙滅,但倘若吳辭言灰飛煙滅了,對她而言並無太大影響。可憐吳辭言被矇在鼓裡傻傻不知情,只是上一代的未還清冤孽只能由他來償還。哪怕他是無辜的,淌入渾水的人哪個能說清楚在淌渾水之前自已是清白的。

做個普通人,是他永遠遙不可及的結局。

只是李鏡囚禁吳辭言的魂魄究竟所求為何,這仍未可得知。

忙活大半天下來,我早就累了。

打電話給陳瀲讓她來接我,謝婉說要請我吃飯,我實在是不想和她待在一起,總覺得良心上有點過意不去,便推辭說剛出院還要休息,她拗不過我,最終還是去聯絡她父親商量吳辭言的事情了。

一小時後,我望著咕嘟咕嘟冒著泡的火鍋湯底。陳瀲難得不在修煉或是看書,只是用手撐著頭,一直盯著我。

我有些尷尬,“我知道我貌若天仙,但你大可不必這樣看著我。”

她不說話,我又接著往下說,“怎麼又是清湯底,本大爺不愛吃清淡的,請我吃飯也沒點誠意。”

“竹洺,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你師父和我?”陳瀲很深沉地問了我這麼一個問題。

“不是,你又吃錯什麼藥了,我能有事瞞著你們?”我非常的奇怪,不會是我偷藏破陣曲譜的事被發現了吧,糟糕,但是這和陳瀲有什麼關係?

她也不與我回嘴,趁我不備直接拉過我的手,探上了我的脈。合著是擔心我的身體狀況,但是我覺得大可以相信二十一世紀的現代醫學,我在出任務時根本沒受過幾次傷。

“你的靈臺到底出了什麼情況,從十五歲開始,這七八年間,你的氣息越來越紊亂,脈搏也很弱,你現在的不僅比不上修道的人,連尋常人都比不上。再這樣下去你的壽數能撐過三十年嗎?”她一如既往的嚴肅,簡直是危言聳聽,反正我不信她的屁話。

“區區三十年,不要也罷,而且十年都夠我活的了,要能活到五十歲壽終正寢我就謝天謝地了,你也別天天瞎緊張,說了我身體好著呢。”

我夾了一塊已經熟透的羊肉,嗯,肉有些老了,都怪陳瀲和我說話耽誤時間。我把剩下的羊肉挑到她碗裡,又重新煮了一點。

這人真是先天的感情淡漠,面對著肉質這麼又柴又油膩的羊肉還能面無表情的吃下去。

可憐我今晚只能陪著她吃清湯底了,何等折磨。果然吃完火鍋仍有些不過癮,便開了一瓶她家裡最貴的酒。直接對瓶吹,爽!

她見攔不住我,也只得將碗湊上來讓我給她留一點。我顫著手給她倒酒時,她趁機又將酒瓶奪過,從我的褲兜裡搜刮出了公交卡和手機。

“今晚就在我這休息,醫生說了這兩天要清淡飲食,不準再喝酒,明天早上跟我一起修煉。”

那嚴肅的語調,刻板的神情,簡直比我師父還師父,我也真是醉了,牆都不扶,就服她。

收拾完一片狼藉的餐桌後,她又嫌棄我身上的酒味,催著我去洗澡,給我隨便找了一身衣服,我對她挑衣服的審美有些嫌棄,但也沒辦法,這一身酒氣確實該好好洗洗。

“嘩啦啦”

我整個人暈暈的,在蒸騰的水汽中麻木的搓洗著身體。溫熱的水流劃過,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已近秋天,我竟感覺一陣寒意襲來,有種被抽乾的感覺。最近我靈臺的靈氣越來越多,經脈雖有拓寬,但遠不夠這些靈氣執行。有些地方時常會隱隱作痛。

想到陳瀲的一番話,有點信了幾分。雖然我從小身體就不大好,但是這七八年間我的身體的確是出現了大幅下降的情況,按道理來說,修士修為越強身體越好,我反而是倒著來的,修為越強身體越差。

多麼操蛋的世界,老子真的不想當個弱柳扶風的廢物。

許是因為思及這些,洗澡的時間略微長了一些。便開始有些站不穩了,沒想到我已經虛成這樣了。不行,決不能就這麼暈在浴室裡,不然還不得被陳瀲笑話一輩子。

我扶著牆,打算先穿上衣服。但是眼前已經開始失去光明瞭,我只能先蹲下來,試圖緩一緩。只是在蹲下的時候不由控制的腿一軟,倒頭就睡。事後回想,就不該喝那瓶酒,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畢生最尷尬的成就之在朋友家裸體暈在浴室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