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之自來熟,拍著嬴政的肩膀,神采奕奕。 “老趙叔,咱們以後可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嬴政撇著肩膀上的手,嘴角一抽。

好小子,敢和老子拍拍打打。真有本事。 趙牧之嘴角一翹,神秘兮兮道。

“老趙叔,咱倆同姓,那可是本家,有個大事,要不要一起幹?” 嬴政一臉懵。在這黑風嶺能有什麼大事。

這孩子,怕不是憋得太久,憋出癔症了。

“說吧,什麼事還這麼神神秘秘的。” 趙牧之剛想開口,但轉念一想,造反畢竟是誅九族的大事,第一次見面就談造反,會不會是坑人家。 “算了算了,也沒啥事。” 嬴政:“……”

這麼多年了,還沒人敢和他說話說一半!

聽著……真憋屈啊,難受啊,心癢癢啊!

要麼你就別說,要麼你就說完,你說一半!真%¥#¥……!

嬴政忍不住捶了趙牧之一拳:“少爺,你這是不信任我啊,我老趙可是你母親最親近的人!”

趙牧之疼得齜牙咧嘴。

“好傢伙,老趙叔你動不動就上手啊,比嬴政還殘暴啊你。” 嬴政身形一頓,眼中閃過寒光。

自已,殘暴?

如此狂妄之言,當誅!

但想到趙牧之這些年的苦,愧疚終究佔據了內心,拔刀的手,忍住了!

“少爺,聽你這意思,你也覺得暴秦當誅,死不足惜?”嬴政死死地盯著趙牧之。

趙牧之樂了:“行啊老趙叔,敢當眾議論始皇帝,你也是個人物,我沒看錯人啊。不過,或許在你眼裡這位始皇帝是位暴君,可事實絕非如此。”

“秦滅六國而統天下,統一文字,統一度量衡,統一律法,奠定大一統歷史基礎,實乃功過‘三皇’,德兼‘五帝’。”

“如此豐功偉績,有人哪怕只完成其中一項,都能被稱為英明之主,始皇帝做了這麼多,稱得上千古一帝!”

聞言,嬴政身子猛然一震,差點熱淚噴灑而出。

果然,當今世上,還是有人懂朕的!

好一個千古一帝!

不愧是自已兒子!

別說拔刀了,刀都扔了!

嬴政眼中帶亮:“好小子,你真這麼想?”

“那是當然!”趙牧之毫不遲疑。“不過……不影響他死的慘啊。”

噗!

嬴政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憋死!

你這個反轉,有點大啊!

刀呢?

我剛扔的刀呢?

趙牧之摟過嬴政來,先是環顧一圈,確定沒人偷聽,這才壓低音量道。

老趙叔,既然氣氛都到這了,不說點啥虎狼之詞是不行了,這,就是我剛才要說的大事。大秦,要亡了。”

噗。

嬴政一口老血險些沒噴出來。

神情大變,臉瞬間黑下來。

“你他娘……唔,你、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要亡了!”

好傢伙,氣得他差點爆粗口。

混小子,敢說他的大秦要完。

純屬找死型的。

要不是確認過眼神,確定是親兒子,要不是自已對不起你娘,早就按捺不住拔劍砍人了。

說好的千古一帝呢,狗兒子!

趙牧之被他的反應弄得不明所以。

大秦要亡,他這麼激動幹啥。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皇上。

依舊面不改色,咂咂嘴道。

“老趙叔,我知道想讓你相信這事並不容易,但我說的絕不會錯,大秦,真的要玩完。”

“這也就是你我關係甚密,要不然,一般人我還不告訴他。”

“秦一滅就是亂世,你可得為以後做好打算。要是信得過我,就直接跟著我幹票大的,以黑風嶺為根據地,伺機奪天下。”

嬴政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臭小子,生怕自已腦袋不夠砍是吧?

詛咒大秦要完也就算了,還想拉他造自已的反?

去他孃的。

這也就是趙牧之,換做其他人,早就上去給他一刀。

嬴政不停地壓著怒火。

不行。

就算再混賬也是自已兒子。

準是這些年奔波,嚇傻了。

得忍著。 是朕對不起他母親。

是朕對不起他。

忍,忍,忍…… “少爺啊,你是不是在這種土地方待久了,腦子遲鈍了?這些話是能亂說的嗎?”

這孩子自打生下來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肯定沒接受好的教育。

嬴政打定主意,今天要好好給這混小子上一課。

彌補這些年的缺失。

趙牧之嘆口氣:“老趙,你這人咋這麼一根筋呢。現在是始皇帝三十六年,不出幾年,秦朝必滅,時不我待,你要是再磨磨唧唧不答應,這份美差我可就給別人了。”

幾年時間。

毒死扶蘇、胡亥,放狗咬死趙高和李斯。 招兵買馬,先殺劉邦,再斬項羽。 這些人都是野心家,留著總覺得屁股底下不舒服!

到時候,天下之主的位置,非他莫屬。

“住口!” 肉眼可見,嬴政的臉色由紅轉紫再到黑,差點暴走。

就算是六國餘孽,也不敢當著自已的面說出這些話。

有一個,殺一個。

他快憋不住了!

他想殺人!

“小趙,這些話,難不成是你在什麼地方聽誰說起過?”

嬴政眼底閃過寒意。

畢竟是市井長大,肯定是流亡時聽過心有不軌之人打算起兵

嬴政半天才止住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忍不住。少爺,這些話你這是從哪個不著調的說書先生那聽到的?”

“你可知,這些丹藥所用的藥材都是這天地間大補的靈藥,服用後尚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長久服用就算不能長生,也絕不可能致死。”

趙牧之搖搖頭:“老趙叔,你說的這麼篤定,難不成親眼見過?”

嬴政面帶尷尬:“猜的,要不然始皇帝為何派人跋山涉水地尋求靈藥,肯定是有好處啊。”

趙牧之嗤笑道:“嘿,那都是騙人的,哪有什麼長生不老。就算有,那些方士煉出丹藥自已吃不好嗎?壽與天齊,一腳把始皇帝踢下去,自已做老大。”

“也別說什麼他們沒膽子,人都是為自已想,要我說,就是始皇帝他腦子裡進水,相信這些人的鬼話連篇。”

“再者,煉丹最重要的什麼?汞、鉛、砷、鋇等等,都他麼重金屬啊,劇毒之物!皇帝常年吃這玩意,離死不遠嘍!”

嬴政臉色鐵青。

就差腦袋上冒煙。

混小子,你咒老子多少次了!

還說他腦子進水!

乾脆……

不行,畢竟是自已的兒子,忍!

不過,這小子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他痴迷長生這麼多年,絕不會因他一兩句話動搖。

陷入沉思。

趙牧之知道他不信,笑道:“其實這事要驗證起來也很簡單。找個兔子啥的喂幾粒丹藥,真相大白。”

牲口可沒有人的抵抗力。

用不了幾粒,必死無疑。

趙牧之前世看了新聞,家裡體溫計碎了,小兔子吞了水銀,當時就飛天宮去取經了。

嬴政聽著皺眉。

收集這些丹藥所用的藥材耗費不少人力、財力。

加在一起,足夠再建一座咸陽宮。

如此珍貴,餵給牲口,豈不可惜。

可事關性命,嬴政不敢賭。

趙牧之瞅了眼不遠處的蒙恬。

“老趙叔,我是看在你是我母親管家的份上才跟你說這些的。切記,這些話可千萬不能往外傳。”

嬴政微蹙眉:“這又是為何?向陛下進諫,不就能夠化解這些事?”

古人的腦子果真是一根軸。

連彎都不轉!

得虧自已多提醒一句。

要不然,他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趙牧之無語地搖頭。

“你也不想想,始皇帝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退一萬步講,就算你有幸見到,始皇帝會聽你一個小小管家的嗎?”

又朝著蒙恬的方向努努嘴。

“始皇帝身邊朝臣眾多,進諫的人不少,他要能聽進去,早改了,輪得上你。你現在既是蒙府的管家,稍有不慎,還會連累到你主子。”

自已成就一番大業還指望蒙家相助呢。

“反正死是早晚的事,他和你無親無故,擔心他作甚!抓緊時間和我幹一場才是大事。”

嬴政嘴角一抽。

混小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早就給你捅百八十個窟窿。

琢磨著要不要挑明身份。

混小子越發口無遮攔,膽忒大!

趙牧之擺擺手:“扯遠了,老趙叔,你也別想些沒有用的。一句話的事,到底要不要跟我幹!”

看這小子的模樣,是鐵了心要反。

嬴政裝作很為難:“少爺,茲事體大,我還得回去考慮考慮。”

確實。 剛一見面就提出帶他造反,忒嚇人。

不過,這也恰恰說明,這位老趙叔膽識過人,絕非俗人。

這要換做膽小的,早就嚇昏過去,哪還能和自已扯這些。

趙牧之大手一揮:“行,我也不急,老趙叔你回去慢慢想,反正還有一年呢。”

嬴政嘴角又一抽。再次感慨。得虧是親生的啊!

給蒙恬使個眼色。

蒙恬牽著一匹馬,闊步走來。

“陛……老趙,你和先生聊得怎麼樣?”

嬴政咬牙切齒的道:“受益匪淺,不愧是先生。”

蒙恬身子一鬆。

“既然如此,那我們今日便不做打擾。先生,這匹馬不知可否借我一用?”

自已相信,以先生智慧肯定不會做無用功。

這給馬穿鞋子聽著可笑,說不定別有洞天。

剛剛沒研究明白,拿回去接著研究。

趙牧之擺了擺手:“拿去拿去!”

…… 通往出口的路上。

蒙恬多次瞟著嬴政臉色。

見他時常勾著嘴角,看起來心情不錯。

本來自已還擔心陛下認為先生是故弄玄虛,裝模作樣。

看來,是自已杞人憂天了。

陛下和先生之間……

蒙恬趕緊搖搖腦袋,不敢再想下去。

自已可沒那麼多腦袋夠砍。

黑風嶺入口處。

蒙武等候多時。

終於遠遠看見二人,急不可耐。

“陛下,您可見到那位先生?”

他只蒙恬說起過,並未親眼見過,心中難免緊張。

此人是蒙恬引薦,若是騙子,蒙家地位更岌岌可危。

蒙家沒了不要緊,但,大秦不能沒!

嬴政眼中閃著精光。

“蒙武,派人守好這裡,有任何可疑人,格殺勿論!務必確保趙牧之的安危!”

說完,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如今局勢未明,還不是與他父子相認的時候。

絕不能讓那些心有不軌之人發現他。

“諾!”

蒙武微怔,隨即趕緊應下。

待嬴政上了馬車,才暗戳戳同蒙恬道。

“這位先生究竟是何許人也?”

感覺陛下對他的態度很不一般。

難不成又是什麼江湖術士?

”先生就是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

有些事, 不可言。

蒙武:“……”

……

咸陽宮。趙高已備好鑾車,諂媚著走來。

身後,蒙武情緒高漲,高聲道。“諾”

起身時,眼中有光。

總算能在趙高這廝面前揚眉吐氣一回!

解氣!

平日裡,陛下將丹藥視為珍寶,只有趙高這閹人和那些滿口胡言亂語的術士可碰。

其餘人根本沒資格。

蒙恬今日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只是這一樁小事,已然讓蒙武看見希望。

不禁暗歎,那位先生真是神了!

雖未謀面,但心中對他好感度倍增。

而趙高伏在地上,一臉懵圈。

這些話,不就是說給自已聽的嗎?

嘶。 倒吸口涼氣。陛下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出去一日,回來怎麼變了性?難不成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說了什麼?但他現在也沒心情想這些。

另一樁事更讓他鬧心。如今丹藥在蒙恬手中,這丹藥最近加大了藥量,如果被他發現了什麼,那自已……

……

寢宮內。蒙恬抱著一隻兔子,一臉懵逼。這是剛才陛下吩咐他去抓的。難道陛下餓了,打算吃兔肉?先生那晚閒聊,貌似說過怎麼可以吃兔兔??可陛下為何不通知膳房?難道又是哪個術士的讒言?

兔子血和丹藥一起吃,效果更佳?他在這裡思緒滿天飛。而嬴政則看著手中的丹藥發呆。趙牧之的話縈繞耳畔。花費千金得到的丹藥竟是毒藥。這任誰能接受的了。可萬一他沒有說謊……他絕不能冒任何風險!眉頭一皺,總算將丹藥交給蒙恬。“把這藥給這畜生服下。”

啥,仙藥,喂畜生?這又是什麼操作?今天咋這麼不對勁?蒙恬更懵了。陛下竟捨得把視若珍寶的丹藥餵給一隻畜生?!這可比太陽打西邊升起還要罕見別告訴他,這又是什麼新療法新配方。

縱使滿腹疑惑,但蒙恬也是二話不說,照做。

將丹藥碾碎,塞到兔子嘴裡。

兔兔哪裡吃過如此高含量的重金屬啊!

從吞下開始,不超過一刻鐘,原本活蹦亂跳的兔子四腿一蹬,一動不動。

蒙恬驚得瞪大雙眼,身子發顫。

死……死了!

手一摸,心又涼了半截。

都沒體溫了。

死的透透的。

縱使他身經百戰,儼然被眼前一幕驚到。

這、這、這可是要給陛下吃的!

嬴政瞬時臉色發白,冷汗直流,向後連退了幾步,差點沒站穩。

全被趙牧之那小子給說中了!

這哪是什麼靈丹妙藥,分明就是催命毒藥!

想想自已每天吃的都是這些東西,瞬間冒出一身冷汗。

別說是一年,能活到年底都是燒高香了。

驚嚇過後,恨意湧上心頭。

……%……%¥¥¥&%¥……%……&**!!!

“一群混賬!”

勃然大怒。

額頭青筋暴起,猛地一腳,將面前的案桌踹翻。

竹簡零零散散滾落一地。

這群該死的術士,吃穿用度都是極好,他們就是這麼回報自已的! 自已在這上面花費不少錢,到頭來打水漂就算了,反而還適得其反,早死見閻王。真叫趙牧之給說著了。

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寢宮內的氣氛變得肅殺。 嬴政渾身殺氣,拳頭攥緊,指甲幾乎都陷進肉裡。 好似活閻王轉世!

“傳令!把這些參與煉丹的所有術士統統緝拿!朕,要親自審問!”

他倒要看看,背後這隻手,究竟隸屬哪一方!

“臣領命!”

蒙恬也意識到事情重大。 這可是刺殺皇帝的死罪!

不敢耽擱,趕緊照辦。

……

幾刻鐘後,大殿內,一群術士瑟瑟發抖,擠作一團,跪在地上。

蒙恬抱拳應道:“回陛下,全部緝拿歸命!”

而另一邊,蒙武一身霸氣,緊盯縮緊身子的趙高,寸步不離。

剛剛宮中大亂,自已一眼就看出這閹人沒憋什麼好屁。

還想趁亂逃走。

被自已一腳踹了回來。

這廝和這群術士沆瀣一氣,一個都逃不了!

嬴政冷冷地盯著這些人,毫無感情。

“一群妖道,好大的膽子!” 天子之威,有幾人能擋得住!

那群術士嚇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領頭的德善道士,嚥了咽口水,顫巍巍道。

“陛下,您這是何意啊?我等為陛下煉製丹藥,兢兢業業,絕無半點私心啊!”

“好一個無私心!既然如此,那朕可得好好賞賜賞賜你!來人,上藥!”

話音一落,蒙恬手拿丹藥,憤然上前。

到德善鼻子底下。

“這是陛下賞賜你的,吃!”

德善臉色瞬間白了,眼球一轉,忙道:“此等靈丹妙藥是專門獻給陛下的!只有像陛下這種九五之尊才配吃此丹藥!我……我身份卑微,沒這個福氣。” “哼!好一張巧嘴!”

嬴政心中又一涼,徹底相信趙牧之的話。

長生不老,他就不信,有人會不動心。 一切應了趙牧之的話。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不老藥!

長生不老?

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這群混賬,花言巧語,坑蒙拐騙,分明是把他這個皇帝當猴耍!

“你敢抗旨!好!那朕就找人餵你吃!”

“蒙恬!” 蒙恬看這群人已經不滿很久了。

一把拽過德善的衣領,撬開他的嘴,就要把那丹藥強行灌進去。

“是……是趙高!趙高讓我加大劑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