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跟我們一起來國外好嗎?”夏鴻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扶南背上揹著書包,左手拎著試卷袋裡的試卷,右手抱著籃球,把手機夾在肩與頭的位置道,“不用了,舅舅。我一個人挺好的。”

對面沉默了幾秒後跟扶南道歉,“小南,舅舅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種意外,我和許漳這次是來這邊談專案的,但是他突然暈倒了。國內醫療技術目前還沒有國外發達,我們準備在國外接受治療。”

“機票我給你訂好了,你到了我會來接你的。”

他躬身在玄關處換鞋,趿拉著拖鞋開啟臥室門將東西一一放下,“舅舅,我知道的。但是我不想去國外,我一個人挺好的。”

“小南,你現在正是高二關鍵的時刻,能不能不要淘氣?沒有大人管著,你接下來怎麼辦?”

扶南正將手機放在書桌上,從試卷袋裡翻找拿出今天的作業,聞言頓了一下,“舅舅請相信我好嗎?”

夏鴻那邊開始嘈雜,扶南在這邊聽著那邊的動靜,也大概瞭解了情況,“舅舅,醫生說小舅要開始做手術了,我在這邊都聽見了。你就別擔心我了。”

良久,夏鴻也放棄了勸扶南,柔聲道,“那你去找外婆好不好?過段時間小舅好了,我們再來接你。”

扶南手下的筆一頓,“好。”

那邊聽到了這邊的回答,叮囑了幾句便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

扶南看著桌子上的手機,用手揉了揉臉,讓自已清醒過來。

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三,按照高二課程來算現在是遠遠不能夠放學的。

他是上著體育課突然看見班主任跑到籃球場跟體育老師說了幾句話以後,自已便被叫到了一邊。

班主任惆悵和紅紅的眼眶讓他感覺到不妙,好端端的一節體育課就這麼變成了同學給他的送行課。

扶南腦子裡一直亂亂的,小舅人很好,是一個溫文儒雅的男子,身上一股子書生氣,他很喜歡。

……

第一次見小舅的時候,那時候媽媽還沒有去世,媽媽帶著他和夏鴻與許漳一起吃燒烤,那時候他還太小,隨便放了一點辣椒,就辣的小臉通紅。

許漳一邊給他喂水一邊給他順背,那時候的許漳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而他是一個奶娃娃就這麼跟許漳玩了好久。

當天晚上媽媽喝醉了,一個勁的砸著房間裡的東西,他就蜷縮在牆角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在扶南記憶裡這已經是很多次了,媽媽擱不了多久便會這樣一次,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被嚇哭,次數多了也就不會了。

就在他以為這跟以往一樣,要等到後半夜媽媽砸累了,才能從角落裡站起來,然後整條腿開始發麻,只能一點點的爬到沒有東西地面將就一晚時。

舅舅來了,舅舅把房間撞開,去攔住媽媽。而許漳一眼就看見了躲在牆角的奶糰子,走近了把他抱了出去。

那天晚上扶南睡的很好,他沒有再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是被許漳抱在懷裡一點點哄著,隔壁關於媽媽砸東西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後背被許漳一點點拍打,漸漸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

自從那天晚上以後,媽媽就很少發脾氣了,只是在那天的晚上過後扶南看見了舅舅眼睛下的黑褐色,許漳就逗他,說舅舅成大熊貓了,他樂的嘎嘎笑。

媽媽的狀態也漸漸好了,有時還會帶著他做遊戲,五歲的時候媽媽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了,扶南也順利進入了幼兒園。

剛開始一切正常,直到後來的一節手工課,老師拿了卡紙發給他們,還有幾袋超輕黏土讓他們做自已的一家。

其他的小朋友的手工作品上都有三個人,還有伴隨著鉛筆寫的歪歪扭扭的爸爸兩字。

扶南旁邊的小胖墩,看見他的手工上只有兩個人便開始嘲笑他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扶南第一次聽見如此陌生的兩個字,他仔細琢磨著爸爸兩個字,最後確定了在自已的生活中的確沒有叫爸爸名字的人。

小胖墩看著扶南懵懂的樣子便把他的手工作品給撕毀了。

扶南看著地上的紙屑,一下忍不住委屈哭了起來,他一哭,小胖墩就越興奮,開始大喊大叫。

“哈哈哈哈,扶南不知道爸爸是什麼,他沒有爸爸。”

“他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他是怪物。”

手工老師見狀也趕緊把扶南拿到一邊去哄。

到了放幼兒園的時候,其他的小朋友都在園子裡玩滑滑梯,只有扶南一個人坐在教室門口的小石墩上,手裡攥著被小胖墩撕壞了的手工作品,只是上面多了些膠帶,是手工老師幫他纏的。

因為卡紙沒有了,不能再重新做一張新的了。

過了好久好久,幼兒園裡的小朋友也都走完了,可是媽媽還沒有來,幼兒園的老師便陪著扶南一起等,終於在天黑透的時候等來了許漳。

許漳跟幼兒園的老師們說明了情況,眼眶紅紅的去抱扶南。

扶南不肯,朝一邊躲了躲,帶著哭腔問,“哥哥,我媽媽呢?她為什麼不來接我,嗚嗚嗚今天別的小朋友把我的手工作品撕壞了。”

許漳摸了摸扶南的腦袋,聲音有些嘶啞,“南南不哭,哥哥陪你從新做好不好?”

扶南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老……老師說沒有手工紙了嗚嗚嗚嗚。”

許漳把扶南抱起來跟幼兒園老師們道了謝,便轉身帶著扶南去醫院了。

扶南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手裡依舊攥著那張手工作品,在他開始打瞌睡的時候,他看見舅舅來了。

“舅舅~”扶南奶奶的叫了一聲

“哎。”夏鴻擦了擦眼角朝扶南扯出一個笑,“南南怎麼啦?”

“舅舅是不是每個人都有爸爸啊?為什麼今天幼兒園裡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沒有啊?”

這句話就像是壓死夏鴻的最後一根稻草,高大的夏鴻蹲在地上把臉埋在手心裡,開始發抖。

“舅舅。”

“舅舅你怎麼啦?”

“哥哥,你知道舅舅怎麼了嗎?”

……

小胖墩撕壞的那張手工作品就像是一則寓言,最終媽媽沒有看見,只剩許漳告訴還是奶糰子的扶南,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