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平離開了臥室,蟬鳴屋外,顯得祥和寧靜,但他心裡清楚,這一切的寧靜只是表象,實際上,危險正在這片大地依然暗流湧動。他沒有喊妻子,默默地來到辦公室。他不能睡,雖然縣村保護力度已經完善,但他還要為明天各個政府機關左膀右臂上發條,下指示,想辦法,並反映今天的情況給上面,再等上面給建議,今晚算是不用睡了!

如果向生平的無法安心睡覺是被迫的,那江城市人民一夜未眠則是自願的,國家似乎落實了很多緊急政策用於保障人民生活,也準備好跟外星朋友幹一仗,但事實是國家沒底,在人們思來想去之後心裡也沒底。誰叫打的是外星人呢?他們不知道今天晚上睡了,那明天呢?政府倒是給每家每戶送了充足的糧食,按量分配足夠支撐一個月,那政府好啊!國家好啊!那以後呢?半計劃經濟只能是緩兵之策,久而久之,會導致生產積極性調動不起來這種必然結果!明天還要上班,那上班工資呢?貨幣的信任程度令人堪憂,雖然國家一直保證錢一直有用,但大家似乎更看重糧食飲水。這種情況不止出現在z國,而且作為社會主義國家,z國的情況算是最好的,放眼那些資本主義國家,佔有大量生產原料的資本家聯合起來,下定決心拋棄那些窮人,帶著夠他們生活幾百年的物資去了他們早就準備好的伊甸園,規則建立者都跑了!那麼結果可想而知!已經淪為了人間地獄!

e國在z國的幫助下勉強可以保障吃飯不愁,至於我們的非洲兄弟國家,這場戰爭他們幫不上忙,實實在在的該幹嘛幹嘛,幾乎沒影響,也沒有心理負擔。而現在我們z國人正面臨著一個矛盾的狀態,一面是社會發展,一面是情感上的崩潰,困惑的奮進與末日的絕望交織在一起。是啊!大家都沒準備好死。有人想以犯罪來發洩卻礙於樓道里的持槍巡警,壓抑與爆發混雜著,只能化為淚水反思,有些卻在家裡大吵大鬧,敲燈砸玻璃,再有些想不開的就縱身躍出窗戶,撲!地砸在人行道上,四肢解體,腦漿飛濺。引得樓上樓下的人探頭檢視,卻並未覺得奇怪,誰都知道為什麼!沒人再因為隔壁吵鬧將身子探出窗外大罵神經病,因為什麼?大家都不想管,管不了!有這時間,把妻子孩子抱住,把父母抱住,相互承諾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慘劇,搞得人心惶惶的。唯有一個孤獨的身影,此刻正站在廚房裡,屋裡黑布隆冬的,沒開燈。陶子皋左手拿著抹布,擦拭著右手上的碗,臉上面無表情,窗外的路燈對映而入的光芒微微掩映出事物的輪廓,朦朧地親撫這躁動的一切,遠處,高樓相擁,享受著黑夜帶來的靜謐與安寧,暮雲輝映,發之慾出,揚起下巴,去迎接大氣層之上淨化的氣息,一抹深藍流動在天際無限,空中零星,化作淚滴掛懸穹頂,凝視,呼吸。是誰今晚無人所依?陶子皋的動作僵住,望向窗外的一切,長嗟一聲,碗只有一隻,筷子只有一雙,一盤吃了一半的青椒炒肉,一盤幾乎沒動的青菜,它們早已成為了冷炙,夜晚帶走了它們的溫度,眼中淚光閃閃。

池中的泡泡,在路燈中泛著黃綠,隨著泡泡的破滅,不知在另一座城市的家人們如何?下午打了電話,農村的伙食分發地比城裡少,不知是哪位天才幹部能想得出農村不缺吃的,荒謬!但他們言語中並沒有展現出失落,可話裡的哽咽,那種隨時呼之欲出的隱瞞他還是有所察覺。此刻,一股莫名的被拋棄感湧上了心頭,並不是家人拋棄了他,而是這種末日的分離,如同命運的玩弄般,噁心!他快速開啟水龍頭清洗了鍋,再用抹布擦乾了鍋底,把鍋架在灶臺上。做完這些,又精細地透乾淨了抹布,疊整齊掛在水龍頭上。回憶泛起,媽媽總是會說他洗完碗的抹布沒透乾淨水,用完了也只會直接丟在灶臺上。把菜放進冰箱裡,扭頭看向角落下放的夠四個人吃一個月的糧食,嘆了口氣。

回想以前,下完晚自習回家媽媽總是會問他想吃什麼,有時候是麵條,有時候是炒飯,因為他經常在學校裡不吃晚飯,一般只用蘋果和牛奶對付。陶子皋聳了聳鼻子,關上了冰箱。來到客廳,家裡依舊有親人熟悉的氣息,他從鞋櫃上拿起一瓶酒精,看到這瓶酒精,想到疫情時,他和媽媽還有奶奶三個人擠在山上,別人都被困在樓房裡,而他卻可以在院子裡曬太陽,去山頂彈吉他,而山下的小區裡,也總有個人每天下午準時兩點開始練小提琴,拉的也是同一首曲子,《友誼地久天長》,悠揚的歌聲衝破疫情的牢籠,漫天揮灑,升調時,是午後暖陽微薰,春日綿長,降調時,是惆悵滿心,臨曲嗟悼,充斥著對自由時光的眷念,流露出對昔日好友的期盼,滿懷著對光陰似箭的憂傷。

想到往日不再,舊日無望,心中頓時煩悶,陶子皋舉手使出全力,將酒精扔出,那瓶酒精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砸在了牆上,彈到了地上,在地上打起了轉。見其安然無恙,沒有像自已預期的那些四分五裂,又怒氣上湧,猛的一腳將其踢出,只見那瓶酒精如同足球一樣崩出,鐺!的一聲!砸在了防盜網上,餘音繞樑,空幽迴響,為這個寂寞的房子,又添了幾分難受。今年高三了吧?是的!人生好長,這麼一年在人的一生中算不了什麼,卻又是最重要的一段光陰。陶子皋身子一軟,癱倒在沙發上,昔日裡熟悉的氣息陣陣縈繞,彷彿自已離開多時,又恰然回返,是家!也許吧。

看向牆上的電子鐘,指標轉動,在路燈的照射下勉強看清,十一點十五分,這對於高三的不夜青年來說很早,可是一天在家裡實是不自在,感覺天只要一黑就很晚了。陶子皋仰頭倒在沙發上,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想使自已清醒一下,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兩張張白日裡社群發的什麼煉氣功法。網文扯淡,這現實也開始扯淡起來了!陶子皋拿起其中一張名為氣血功法的,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字,將其翻過來,只見是一張人體穴點陣圖,同樣是令人眼花繚亂,其穴位之多令人不堪入目,但凡多看一眼都頭昏腦脹。看回前面,其中幾個數字引起了陶子皋好奇,起身將客廳燈開啟,細讀兩遍,不禁破口大罵!這狗屁功法分了紅,藍,紫,黑,白,黃六個大境界,每個大境界又分了三個小分水嶺。當然,簡潔自然令人舒暢,但那幾個數字就是活脫脫的閻王算賬了,練此功要先煉精化氣準備三年,方才可進淡紅境界,如果天賦絕佳者,最少十年能步入淡藍修為。至於紫氣嘛,沒個三十多年算是見鬼,免談。“哈哈!”陶子皋給氣笑了,你說這國家吧,有這麼好的東西,你早點發給我們練也不至於搞得大家這麼絕望,反正他不知道國家是不是準備論持久戰了,他只知道這個東西發下來時一切都晚了,三年?十年?陶子皋報應一聲苦笑,晚了!已經晚了!都tm等死吧!

把紙扔在桌子上,另一張他也不想看。再一次倒在沙發上,感受放鬆的舒適,只是客廳的堂燈有些刺眼,此時,手機響了,但他現在不想接,想到這麼多離譜的事情縈繞高懸,比如什麼煉氣功法外星人,血脈覺醒炎黃人。呵呵!都是扯淡!陶子皋就連手機都覺得扯淡!人類發明了這麼先進的晶片奈米光刻技術,打個外星人就搞起玄幻了!嘆了口氣,陶子皋一聽就知道是QQ電話。是誰這個點打電話呢?從口袋裡掏出來一看,我靠,是夏陽!他現在打電話幹嘛?滑動接聽,只聽到對面聲音空靈“哎呀!不要給他們打電話!我們都快死了!管他們幹什麼?你就當他們死了!”陶子皋想了想,夏陽應該在跟他外婆說話,他口裡的他們應該是他爸媽。夏陽是跟陶子皋從幼兒園到初中的老相識了,只是中考之後就分開了。十幾年了,陶子皋只見過夏陽的姨爹和外婆,但卻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聽說他們在廣東,長什麼樣陶子皋不知道,幹什麼陶子皋也不知道。

“夏陽!那麼晚了,打電話幹什麼?”陶子皋如無其事地開口問道“哎?老陶!出來逛啊!聽說你爸媽不在啊,都末日了!反正咱倆都沒人管了!抓緊時間快活!”夏陽笑道,完全沒了剛才那份怒氣,十幾年不見面的家人還不如陌生人!他們不管我!我還要去惦記著他們!越想越氣!“明天還要上學,不想出來!”陶子皋撥出了一口氣,感覺渾身不自在,說實在的,當他聽到正常上課的訊息之後也有些煩“不愧是重點高中啊!教育局給的通知是能上學就上學,你們到好!必須上學!都快死了也要死學校裡面,哪像我們那小科高,能放直接都放了好吧!”夏陽得意地笑道“哎,你說那個血脈覺醒我們有沒有機會啊?要是有什麼逆天技能就爽了!”“你要是有啊,第一個衝在外面擋外星人的就是你!”陶子皋也笑了,揶揄起夏陽。“說的也是哦,還是沒有最好!”夏陽抖了抖,想到單槍匹馬殺向外星戰艦那種場景,帥肯定是帥,但絕對超不過三秒!

外面到處是巡警和軍人,荷槍實彈,當然不害怕有活屍或是怪物。主要還是上學煩人,“賀章和畢常青他們出來嗎?”陶子皋問道,“你想屁吃!他們又不像我倆,沒爹沒媽的,家裡人肯定不得讓他們出來!”夏陽撇嘴搖頭,嘆了口氣,四個人都是從小學就認識的,關係蠻好。“那多沒意思!我也不想出來,拜拜!”陶子皋結束通話了電話,笑著從沙發上彈起來,衣櫃裡找衣服洗澡去了。

“你m的,話還沒說完就掛!”夏陽對著被結束通話電話的手機怒斥道,還覺得不過癮,便言語上開始對陶子皋辱及先祖,十分難聽。夏陽屬於老宅男,每天充足的睡眠也使他聲音洪亮有力,主要他們住的這棟樓屬於老建築,多半都是獨居老人,人老了嘛,早點死和晚點死沒多大區別,該吃吃該睡睡。所以夏陽的聲音在這附近就特別明顯。此時此刻,一雙銳利的目光在黑暗中掃射,時不時抬頭望向夏陽的臥室,聽著從中傳來的對父母的糟心話,自已心也不很是滋味,再聽到他辱罵陶子皋的話,又覺得好笑,聽著這略顯稚嫩半成熟的聲音,這孩子!一抹笑容從臉上轉瞬即逝,又恢復到面對生死境況的嚴肅,軍人就該這樣!隨即,蔣佑偉端著槍環視左右巷口,又看了看五六米高的石牆上方,透過路燈看那幾叢草裡有沒有異樣。見一切正常,也才鬆了口氣,身上的綠漸層,肩上的星槓徽,都代表了他作為軍人的責任和使命。有時候他就這麼覺得吧,作為軍人,他們要比警察更苦更累,而警察只能作為他們退伍後的養老工作,除了那些緝毒警和特警,他們都是英雄,應該向他們致敬!

從口袋裡摸出煙,平常部隊有紀律不讓抽,但特殊時期嘛,為了緩解士兵壓力,上面也做了退步。抽出一根,小心翼翼地叼在嘴裡,掏出打火機點著了,只見明亮的菸絲依偎著,如同初戀般望著他。來嘛!寶貝兒!蔣佑偉猛嘬一口,只感覺尼古丁混合著煙氣,瀰漫進了肺腑,如同天使般幫他洗淨了汙垢和壓力,然後戀戀不捨地吐出,帶走了疲憊與煩惱。久久才得散去,這煙那!真是好東西!但隨即,有感到一絲悵然,煙抽飽了,肚子卻餓了,想家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