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原本平靜如鏡面一般的海水突然劇烈地翻滾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巨獸正在水下攪動著這片海洋。隨著漩渦的不斷擴大,海水也被高高掀起,形成了一道數十米高的水牆,向四面八方洶湧而去。

一條長達十七米的銀白羽翼巨龍從海底呼嘯而出,它口中緊緊銜著兩條死去的巨大鯉魚,左邊龍爪還捏著一條破損的巨型鯉魚。而右邊龍爪,則輕柔地包裹著一位少年,小心翼翼地帶著他一同飛出海面。巨龍的翅膀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彷彿與天空融為一體。它的身軀龐大而威嚴,每一片龍鱗都閃耀著銀光,彷彿由無數星星組成。隨著巨龍的騰飛,海浪翻滾,水花四濺。

隨即俯下,攜著長風,落在淡黃的沙灘上,使得地面發出巨大震動。

楊七此時臉色發紫,踉蹌地踩著沙地。

背後巨大的影子飛速縮小,化作一條白色小龍。它煽動著小翅膀飛到楊七身後,用爪子扶住楊七。

“辛苦了,小白。”

“嗚嗚。”

小白的聲音帶著哀怨與心疼,和楊七一同坐在沙灘上便立馬撲進他的懷裡,輕輕蹭著沒有傷口的區域。

楊七翻找儲物戒,想起魔頭李自安記憶裡這種鯉魚造成的毒的解藥。隨後取出一枚黑色帶有淡金魚紋的丹藥,服下。

片刻後,臉上的異常顏色慢慢褪去。

他才輕輕撫摸著小白毛茸茸的腦袋,安慰道:“好啦好啦,這不是沒事嘛?”

“嚶……”

“乖,我療下傷。”

半個時辰過去,楊七挪動不太穩當的步子緩緩走向海浪。

肋骨,斷了一條,右臂骨骼粉碎,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可以說這次貿然追擊造成損失慘重。

自然,他不會就這樣回去。或許這海底有著幾條鯉魚的老巢?能找到一些有用的寶物吧?

用眼角最後瞥了眼岸邊的三條巨大的鯉魚屍體,感受到丹田靈氣恢復了一半。

小白滿臉委屈,它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小嘴微張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只能在他的衣服裡嗚嗚地叫了兩聲。他感受到了小白的難過,輕輕拍了拍小白的頭,算是安撫。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邁開腳步,毫不猶豫地撲通一聲跳進了海里。海水瞬間淹沒了他的身體,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感到一陣眩暈,但他並沒有退縮,而是奮力向前游去。

鯖白長劍劃開水幕,楊七像游魚一般往水底游去。

楊七游到海底一處礁石叢旁,發現了一個洞穴,洞內隱隱透出光芒。他心中一喜,看來這裡就是那幾條鯉魚的巢穴。他握緊鯖白長劍,小心翼翼地走進洞穴。洞穴內瀰漫著一股神秘的氣息,牆壁上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楊七警惕地四處張望,突然,他整個人愣住。

洞穴地板靠牆部分爬滿藤壺,海草漂浮著,不過卻不長在石板,而長在一個蒼白人頭骨上。

不妙。

楊七內心暗道,將靈力注入鯖白使出游魚,加速往洞底前進。

洞穴幽幽,卻也並非十分昏暗,只因頂部和一側,時常會有窟窿如天眼一般,連線外面的海水。

終於,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山。楊七內心湧起一股古怪,隨著接近,周圍居然開始出現人類的衣物和一些綁著石頭的繩子。

咚。

他心中浮動的石頭沉底,眼前的一幕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白色的小洞一個又一個,他們長在圓滑的白色石頭上,一簇簇疊著,成為小山。這些小洞還有另外的名字——口,鼻,眼,這是生長在臉上的洞,也是頭骨的洞。

無數顆人頭骨聚集在一起,它們緊緊地簇擁著,堆積得足有十餘丈高!這些人頭骨一層又一層地堆疊起來,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就像……無棺之冢。

這一幕化作了一個極其可怕的詞語,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打在了楊七的腦海之中——京觀!!!

這個詞語彷彿帶著無窮無盡的恐怖和血腥氣息,讓楊七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度的震驚和怒氣之中。

京觀,是一種古代的戰爭紀念方式,通常由敵人的屍體或人頭堆積而成,以展示戰爭的勝利和敵人的殘忍。

可此時,這些白色的頭骨與肋骨、肱骨、肩胛骨一起合著,彷彿在悲泣,如怨如訴!

楊七止住一會兒,渾身不自在地拼命顫抖,他怕啊,他怕這些啊。

他懼啊,他懼這些藍星上沒見過的殘忍。

他怒啊!怒這群草菅人命的畜生!把人命當做食糧!

他們這樣……他們這樣!他們比李自安這個魔頭還惡!至少李自安奪走的人大多都會給予他們家人一些補償,李自安是惡,是自私的,可真論起來他真壞極嗎?

不!李自安老巢百里範圍一個匪窩都沒有!他所殺的人,有不少惡人。

那個個的小洞,楊七死死記著,他激盪著周圍的水花,在四周飄忽地遊著。

龍國是那麼美好啊,秩序,文明,和平,友善。

這一刻,他明白了龍國平等社會的美好,宛若人間天堂。

恍惚間,他開始找一些東西,一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終於,他停住了,他看到了幾條小魚。

小魚時而停止,時而曳尾,遊梭在那小洞之間,自在無比。旁邊,一些的洞裡粘著橙黃的卵,小生命在裡面跳動。

一是生,一是死。

人死之遺骨,獸魚之溫床。

……

“轟隆轟隆——”

小山般大的人骨被巨大的龍爪從猩紅的海底撈出來,隨後緩緩安置在一個挖好不久的大坑裡。

鯉魚妖獸們的後代一個不留,全部被小白用金丹期的手段清除乾淨。

楊七扛著一塊巨大的石板,咚的一聲沉重地將其立在坑前。

沙土像水一樣緩緩流下坑底,這是白空明的溫柔。此時這頭名為白空明的巨龍,被楊七親切稱作小白的家人,似乎理解了什麼。

它心情低落,垂著小小的頭顱,挨著石板。它體會到了,屬於人類,屬於楊七複雜的情感。

鯖白飛動著劍光,緩利地刻下一行行字:

“奠,無意無辜而逝的人們。”

“無知名,無知份,仇已報,願安息。”

仇未完全報,仇不能報錯。

這不是楊七的錯,他做到了陌生人能做到的全部善意。

確認一遍劉家村所有人活著,他刻意請那個女人吃了頓好的,拿給她一些銀子,吩咐道:“要是這群人被官兵審問後有無辜的,你就分點給他們吧。”

……

“噗呲,砰!”

長劍龍般飛舞,一個孽字在村長的慘叫聲中深深地刻在他的臉上,如蛆附骨。

隨即,他的屍體如破布般被釘在門板上,死不瞑目。

解決完事情,他將鯉魚妖獸的屍體收好,寫好信向宗門傳送了鐵心鳥。

滾滾的車輪在草地上疾馳而過,緊緊地跟隨著前方賓士的駿馬。楊七端坐在那輛沒有頂棚的簡陋馬車上,他的胸膛和右臂都包裹著厚厚的紗布,目光似乎透過了好遠,好遠……

小白則將自已小小的身軀蜷縮在楊七的懷中,安靜而舒適地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它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傷勢嚴重,用這種方式默默傳遞著安慰和陪伴。

夕陽漸漸西沉,天邊泛起一抹絢麗的晚霞。這輛孤獨的馬車在廣袤的草原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馬蹄聲響徹雲霄,向著東北方向奮力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