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問既出。”徐長卿的聲音如同古剎晨鐘,震響於殿堂之中,久久迴響。

“我大明朝,究是南北共融之基業,還是獨為南人之天下?”言辭鋒利,猶如寒刃出鞘。

此語一落,方孝孺額上頓時汗水涔涔,面色微變,一時間竟是無措。

片刻沉吟,方孝孺勉強應聲道:“大明江山,自當系南北同胞,攜手共治。”

“哼,既言共治,為何北榜之後,北方英傑紛紛被迫離京,中樞難覓北人身影?打壓之甚,未免過於嚴苛!”徐長卿言辭犀利,字字千鈞,擲地有聲。此語一出,朝堂之上,那些久已對方孝孺南方一派心存不滿的北方官員,心中天平不由自主向徐長卿傾斜。

“敢問,北方士子何罪之有?難道爾等所圖,乃是一半江山殘局?” 徐長卿話語如箭,直指要害,令方孝孺背脊一陣發涼。

方孝孺強自鎮定,沉聲回應:“南北之間,我心公允,唯朝廷缺賢,難以進言,非我之過也。”言罷,心中亦是五味雜陳。

徐長卿聞此,冷哼連連,語中帶刺:“再問第二。”

他目光如炬,直視方孝孺,緩緩言道:“太祖崩殂,當日殮,七日即葬,匆忙異常。《禮》有云:待三日察其復生,緣何此舉,速若流星?”

此問如利劍直逼軟肋,朱元璋之葬,確有違古禮,不僅倉促入殮,更有不許親子奔喪之異行,實為朝野內外議論焦點。

龍椅之上,朱棣緊握雙拳,骨節咔咔作響。

昔日裡,建文帝的逼迫猶似利刃懸頸,甚至連藩王返京的路都盡數封死。自那時起,對於父皇駕崩的真相,朱棣心中便埋下了疑惑的種子。倘若,僅僅是為了那權杖上的明珠,朱允炆竟狠心謀害了朱元璋,那麼,此仇此恨,他朱棣絕不會輕饒了那位高坐皇位的侄子。

朱元璋崩殂之初,憤怒如火中燒的朱棣,毅然揮筆疾書,一封質問的奏摺直指建文帝的宮殿。而建文的應對,卻是冷酷而決絕——派遣李景隆領大軍如猛虎下山,突襲開封,將與朱棣私交甚篤的周王朱橚一舉擒獲,押解回京,褫奪王爵,貶為平民,舉家流放至遙遠的雲南邊陲。

徐長卿話音剛落,一旁的方孝儒已是啞口無言,冷汗涔涔,順著臉頰不停滾落。

\"再問第三。\"

徐長卿上前一步,聲音洪亮,彷彿明朝開國之君朱元璋再現,字字擲地有聲,直指方孝儒的心頭:\"當下北方烽煙未息,雖北元已滅,但草原殘部仍如芒在背,威脅大明社稷。\"

\"一道聖旨,撤銷了開平衛,讓浴血奮戰的軍士放下刀槍,變身耕田的農夫,你那建文朝堂,所圖謀的,難道僅是半壁破碎的山河嗎?\"

其他人,就連朱高煦也跟著默默點頭,畢竟在北方長大,對於那些潛伏在北地的隱患,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建文帝決定撤銷開平衛,實屬失策之極。

“開平衛雖物資補給不易,但北方防線尚存,國家正值昇平盛世,輕啟戰端,難道忘了那句‘國雖大,好戰必亡’的古訓嗎?”

面對徐長卿直指要害的質問,方孝儒只能硬生生地頂了回去。

他心裡清楚,這樣的回答未必妥當,但在儒家文臣的思維裡,能不用武力解決的衝突,便是上上之選。

戰爭,傷害的是他們文人士大夫的利益,對於文官群體而言,非但無益,反而可能招致損失。

“哎喲,真是個牙尖嘴利的酸秀才。”徐長卿憤慨萬分,聲如驚雷,“那些守在邊疆的人們,難道就不是大明朝的子民了?若是北境再次狼煙四起,野蠻人再度侵擾我中原大地,你這書呆子,能揮得起刀槍,擋得住烽火嗎?”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只會空談的腐儒罷了。那麼我再問你一遭,建文帝登基不過五日,朝廷內外官員短缺,情勢緊迫,以至於不得不急於推出‘保薦制度’,科舉選才,何時淪落到要靠上級保薦,推舉上位的地步了?”

“這其中的暗箱操作,利益交換,讓官場風氣敗壞到了何種田地,咱們江南的百姓,大明朝的黎民又何其無辜?”

徐長卿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鋒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地刺入方孝儒的心房,痛得他幾近窒息。

朱棣在一旁也不禁沉吟,建文那小子遺留的江山,還真是隱患重重,問題迭出。

“倘若任由這般胡作非為持續,我大明的萬里河山,豈不要重蹈二世而亡的覆轍?!”

徐長卿言辭犀利,如珍珠落盤,粒粒擲地有聲,讓方孝儒喉頭哽咽,半句反駁的話也吐不出來。

“徐長卿有問,方孝儒,你可曾自省?”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方孝儒眼前一陣眩暈,幾乎要當場昏厥。

“再問第五點,吏治腐化墮落,你難辭其咎。為何不裁汰那些冗員,廢除那些盤剝百姓的稅課機構?稅收大權為何從中央流失至地方,官員枉法,你卻置若罔聞,還妄談什麼仁義道德?”

“不……別說了。”方孝儒慌忙地往後一撤,腳步踉蹌間盡顯逃避之意。而徐長卿則是一步不讓,緊隨其後,眸中厲光閃爍,顯然沒有半分放過對方的念頭。“不,我偏要尋根究底。”

“其六,你主張均攤江浙之地的田賦,口口聲聲說江南得天獨厚,提議削減江南稅收,卻全然不顧朝廷的正常運作,實則是為地方豪強之私慾開方便之門。此舉損耗朝廷元氣,卻讓你們這班人坐收漁翁之利,當真是一手妙棋啊。”

言辭鋒利,字字如針,刺得方孝儒眼眸圓睜,急切辯解:“我絕無此意,江南賦稅之重,原是為了確保朝廷收入的公正均衡……”他的聲音裡夾雜著幾分難以自證的苦澀與無奈。

“朝廷的錢袋子真個公平合理?方先生,這話你自已信不信?那些在江南富得流油的豪門大戶,他們會信嗎?”徐長卿的話語如同猛然襲來的狂風暴雨,讓方孝儒一時之間找不到言辭應對。

徐長卿每一個字眼,都如利箭般正中靶心,無情揭開建文年間治理上的瘡疤:“你身為帝王之師,不只未能盡到勸誡之責,反而眼睜睜看著建文帝行事荒唐,而今卻站在這裡大談社稷,豈不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