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聆聽著徐長卿的話語,心中如同春風拂過湖面,波瀾不驚中藏著幾分歡愉。對方孝孺殘存的那一抹耐性與同情,此刻被徹底風乾,不留痕跡。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方孝孺身上,眼神中透露出越來越難以掩飾的不悅。轉頭望向殿中群臣,朱棣的聲音響徹大殿:“各位愛卿,朕念舊情,對方孝儒這位前朝老臣始終禮遇非凡。但今日,他卻不知進退,在金鑾殿上悍然衝撞龍顏。一個背信棄義之徒,留在世間又有何意義?”

這話一出,方孝孺的家人立刻悲痛欲絕,哭聲震天,紛紛跪地懇求皇帝手下留情。而朱棣,面如止水,不為所動,只丟下一句冷酷的判決:“明日正午,方孝儒將受凌遲之刑,並株連九族!”

“十族……此事,銘記在心。”朱棣暗自思量,藉此良機,也可將建文帝的舊部徹底剷除。對方孝孺,他並非未曾給予機會,只可惜對方未曾珍惜。

當方孝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上竟是一片平靜,彷彿已提前接受了宿命的安排。“微臣斗膽,此舉恐怕欠妥。”他淡淡開口,心中雖知勸阻無用,但仍不願放棄一試。

徐長卿見狀,深知不可任由事態惡化。輔佐朱棣自是本分,但對於過度的暴行,他也必須站出來,輕聲勸說:“陛下,誅三族足矣,不必牽連更多。在這樣慶祝勝利的日子,過度的殺戮會損及陛下的仁德之名。”

“再者,不妨以邸報公告天下,明示方孝孺之罪,讓世人知曉。此舉既能彰顯陛下公允仁義,又能避免不必要的民怨。”徐長卿的話語溫和卻堅定。

“尚可。”朱棣輕笑,爽快應承下來。徐長卿身為老僧門下的弟子,自身懷揣著非凡的才華。

因此對於徐長卿,朱棣心中的重視之意愈發深厚,如同春水般漲滿。

“嗚嗚嗚——”

方孝孺的妻兒們面露惶恐,淚水如斷線珍珠,滾滾而落,怎麼也止不住。

此刻,朱棣的決定已如磐石堅定不移,任憑風急浪高,亦不容絲毫動搖。

“撲通!”一聲,方孝孺搖搖欲墜的身體再次倒下,剛掙扎著站起的身體,旋即又因為強烈的刺激昏死過去。

這一沉睡,怕是短時間內難以再回人間清醒。

“餘下的建文舊部,願歸順者自便,心存異議者,則收押天牢,靜候裁決。”話語落下,一場風雲變幻的清洗落下帷幕。

事畢,朱棣的目光穿透瑣碎,聚焦於那樁最為緊要的大事。

接下來的日子,他將正式著手處理登基的諸項事宜,向四海宣告,自已將成為名副其實的帝王。

帝王之位雖至高無上,卻也似千斤重擔壓在他的肩頭,特別是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們,一時之間,朱棣心中滿是無從下手的苦惱。

削藩,勢在必行,然而效仿朱允炆那般激進的手法顯然已不可取。

藉著“靖難”之名,披荊斬棘直至應天,終登九五之尊,朱棣卻發現自已的手腳仍被無形的枷鎖束縛。

這一切,朱棣暫且不急於在朝堂上公之於眾,他打算先與幾位心腹密謀,細細籌謀如何妥善處置那些藩王。

“退朝囉。“

朝會的帷幕悄然落下,百官如潮水般散向四方。

這場景,雖不及改朝換代那般天翻地覆,卻也差之不遠。變化僅在於,坐鎮江山的朱家天子,從朱元璋的皇孫手中,平滑過渡到了朱元璋的皇子手中,權柄依舊,血脈相承。

“回府後,得好好盤算未來何去何從了。“

徐長卿心知肚明,一旦踏入仕途,等待他的將是無盡的風雨與挑戰。更何況,身為姚廣孝門下的他,身份尤為特殊。

“誰能成為我的助力,又或者,誰將成為阻礙?“

“徐大人、徐大人呀……“

鄭和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沉思,他匆忙趕來,似乎有要事相告。

徐長卿聞聲抬頭,目光即刻鎖定了鄭和的身影。

“公公,有何急事?“

“大人稍候片刻,皇上與姚師父已在書齋恭候,特命小人來請您前去一敘。“

鄭和臉上的笑容溫暖如春,輕巧地把情況一一道來,讓徐長卿不由得輕輕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嘉許。

“那就勞煩公公引領了。”

徐長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中暗自思量,不知這次朱棣又有什麼問題,需要他來解答?

“不敢當,這邊請。”

鄭和笑眯眯的,一派和氣生財的樣子,領著徐長卿邁向書齋。這一路上,其他大臣目睹此景,不禁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記得前不久,還是解大人在陛下面前獨領風騷,如今風頭竟被一個後起之秀搶去了。”

“說起來,徐大人背後的高人可是道衍大師啊,那可是助陛下靖難成功,登上龍椅的肱股之臣。”

大臣們雖是心中免不了幾分豔羨,但轉念一想,自已與徐長卿之間,終究是有道難以逾越的鴻溝。羨慕之餘,更多了幾分自我鞭策的心思。

畢竟,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腳踏實地做好自已的本職,努力成為一個稱職的官員,才是王道。

解縉目睹這一切,眼中閃爍著不甘的火焰。

“真是可恨!我苦熬八年,好不容易才攀到這個位置,這小子憑什麼輕而易舉地就要與我比肩?”

“難道就因為他有幸得遇良師?”

此時此刻,解縉似乎全然忘卻了徐長卿與方孝孺那場精彩絕倫的辯論場景。

“唉…”解縉輕吐出一口氣,不得不將那股不服輸的心氣強壓心底。

眼下,唯有靜待徐長卿一腳踏入那複雜莫測的官場泥潭,屆時,尋覓破綻,一舉制勝,方為上策。

畢竟,在那波詭雲譎的官場世界裡,絕非一個橫衝直撞的莽夫所能輕易駕馭,更別提要翻雲覆雨了。

而在另一側,徐長卿踏入靜謐的書齋,映入眼簾的是姚廣孝與朱棣,兩人似已靜候多時,目光中帶著期盼與深意。

\"微臣徐長卿,此番拜謁,願陛下…\" 徐長卿正欲俯身行那隆重的君臣之禮,卻被朱棣輕輕揚手打斷,一股隨和之風迎面而來。

\"徐愛卿,免禮了,此處無需過多繁文縟節。\" 朱棣的話語溫暖而直接,宛若春日暖陽,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使得這方小小書齋內的氣氛變得既莊重又不失親近。

“這次特地召你前來,旨在詢問你心中可有應對削藩的妙計良策?”朱棣的目光迅速閃爍起一絲期盼,緊緊鎖定了徐長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