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逐漸清晰。

從眼前一片朦朧,到視力完全恢復。

一個孩童緩緩醒了過來。

這是一個約兩米深的坑洞,厚厚的泥土堆疊在洞的邊緣。

天空忽然下起大雨,浠瀝瀝的落下。

“咳……咳咳”。

孩童用力咳嗽著,他坐起身子。打量了下週圍,眼裡滿是迷茫。

雨水墜落在泥土上,發出陣陣沉悶的響聲。沒幾秒鐘,孩童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

此時,向南一公里外。

“喂,老陳,你看那邊那個美人,她已經在那跪了一個鐘頭了,一動不動的,不會是死了吧?”

一棵碩大的歪脖子樹下,一名精壯青年身披蓑笠,手拎鐵耙,指著一個方向問道。

“別瞎說,她那叫傷心過度。”

叫老陳的是一名老伯,此時同在樹下避雨,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根菸叼在嘴上,又掏出一根火柴點了起來。

“你認識她?”精壯青年問道。

“她叫陸美琳,因為長得漂亮,在村裡很是有名。”

老伯不緊不慢得說到:“一家三口在城裡打工生活,本來生活還算美滿。可惜好景不長,他老公出軌被抓到現行,夫妻關係破裂。”

“那墳裡得是她的老公?”精壯青年好奇地問道。

“並不是,”老伯用力唆了口煙,從嘴裡吐出道:“離婚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自那之後,姑娘就把孩子送回了村裡,交給她媽媽看管,自已則繼續回到城裡打工。”

“結果前不久村裡傳出訊息,陸美琳的孩子死了,頑皮玩水溺死的。”

“啊?”

“孩子外婆找了許久,人撈上來的時候都腫的看不出樣了,他外婆看了一下子沒受住,也跟著去了……”

“唉……”精壯青年聽到這裡,忍不住感嘆出聲,再次望向那個跪在墳頭的美人,內心不禁多了一絲憐憫。

“可不是……年紀輕輕家破人亡,也不知道是不是紅顏禍水。”

……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雨勢不見小,地裡幹活的人們陸續回到了家中,只留下美婦繼續在墳頭跪坐著。

陸美琳盯著墓碑,雙目空洞。雨水打在身上,順著黑長秀髮落進泥裡。

就在這時,孩童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好像被陸美琳所吸引,歪著腦袋,盯著她觀察了許久,最後竟然乾脆坐在了她的身邊,就這麼靜靜的望著她。

就這樣,一婦女一孩童坐在墳前,他盯著她,她盯著墳墓,除了雨水浠瀝瀝的落下,畫面好似定格。

許久之後。

“咕……咕咕。”

孩童的肚子裡傳來聲音。

美婦終於轉過頭,看向了這個奇怪的孩童。

“肚子餓了?”

美婦輕聲問道。

孩童歪了下腦袋,好像聽不懂,默不作聲。

“為什麼不回家?”

美婦繼續問著。

“家……?”

美婦聽見孩童不算回答得回答,眼神終於跳動了一下,稍作思考之後,美婦淺淺嘆息了一聲,終於站了起來。

“跟我走吧。”

美婦牽起孩童得手,向著自已家中走去。

農村得小巷並不好走,石頭鋪成的小路凹凸不平,孩童光著腳,很容易就磨破了皮。

好在陸美琳的家不遠,大約過了十幾分鍾,他們就來到了一間破舊的屋子。

農村的地並不值錢,屋子雖然破舊了點,但面積卻不小,這是一間一室一廳一廚加一個院落的自建小屋。

陸美琳拉著孩童來到餐桌前說道:“在這坐著,我去給你做吃的。”

孩童木訥的看著美琳,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陸美琳才注意到孩童身上的衣服。

此時早已入秋,農村的天說變就變,早已不似六月天熱。孩童的身上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甚至破破爛爛根本稱不上是一件衣服。再加上雨水溼潤,怕是沒多久就會感冒。

美琳眉頭微皺,幾秒之後還是走進了房間一陣翻箱倒櫃。

出房間時,美琳手裡已經多了一條毛巾,一套衣服,和一雙球鞋。

陸美琳將毛巾蓋在了孩童的頭上,將衣物放在了餐廳的長凳上。

“把身體擦一下,我去給你做吃的。”

一邊說著,陸美琳走進了廚房。

不久後,廚房裡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只是偶爾東西落地的聲音和陸美琳的幾聲咳嗽似乎在預示著,她並不擅長做飯。

“喏,趁熱吃吧。”

不久後,陸美琳將一碗像粥一樣的米飯和一碟略微有些焦黑的炒菜端到桌子上,望向孩童說道。

“咦?”

陸美琳發現這孩子根本沒擦拭過身體,乾淨的衣服也一動不動放在原處。

聽不懂話?

陸美琳略微狐疑,再聯想孩童身上不合時宜的衣物和一直咕咕叫的肚子,大約心裡有了個底……

陸家村,地處偏僻,住的人口不多,大多清貧。如果有一個痴呆的孩子,估計論誰家都不會好受,在法律意識淡薄的農村,把孩子丟了怕是最常見的做法。

想到這,陸美琳上前溫柔的將孩童的衣物褪去。

“你還記得自已的名字嗎?”

陸美琳一邊擦拭著孩童的身體,一邊問道。

“名字……源……一……”

“源一?”陸美琳稍微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眼孩子道:“好賴還記得自已的名。”

陸美琳給孩子擦完身體,換上了衣物,看著穿著自已孩子衣服的孩童,陸美琳竟一時失了神。

“吃吧,源一。”

似乎是聞到了飯菜的味道,這次孩童好像聽懂了,坐到長凳上,大口的吃了起來。

明明應該不好吃的飯菜,此時在源一的眼裡,卻好似絕世美味佳餚。

陸美琳看著源一狼吞虎嚥的樣子,眼睛落下了豆大的淚珠。

這麼多年了,她可從未給自已的孩子做過一頓飯。

別過頭忍住抽泣,陸美琳回到房間,她拿起床頭的一張相框,坐到床邊的老舊搖椅上,一邊盯著照片愣神,一邊搖曳。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她、她的媽媽、還有她的兒子陸錦。

望著眼前的照片,陸美琳的眼睛漸漸模糊,不知不覺,陷入了沉睡。

一邊,源一迅速的吃光了眼前的食物,一種莫名的滿足感湧上心頭。

源一開始打亮這個遮風擋雨的小家,隨後屁顛屁顛走進了陸美琳的房間。

望著沉睡的陸美琳,他好奇的看向這個女人捧在懷裡,視若珍寶的相框。

那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陸美琳的手指在還他的臉上輕輕撫摸。

屋外地雨漸漸停止,一縷夕陽透過雲層的縫隙投射到窗外。

源一突然也感覺到好睏,他東看看西望望,最後爬上了陸美琳身邊地床。

真是個溫暖的被窩,比泥堆的土坑可舒服多了。

……

太陽落下山,屋裡一片漆黑。窗外不時傳來蟋蟀叫和狗叫。

突然,源一的身上突然湧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金光將整個屋子照的明亮,持續了好幾秒。陸美琳睡得深沉,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暗夜迴歸,一切陷入沉寂……

第二天,源一隻感覺被窩暖洋洋,蜷縮了一下身子,還想再好好休息下,他實在是太累了。

砰!

突然,一道玻璃破碎的聲音將他吵醒,源一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卻見眼前那個溫柔的女人此刻正滿臉震驚地望向自已,她手中的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成了好幾塊。

陸美琳的表情從震驚到無聲地大哭,額頭青筋浮現,直到好久終於在嘴巴里憋出了幾個字。

“我的錦兒……”

說完就顫顫巍巍的起身,向源一方向走來。

源一歪著腦袋,臉上滿是疑惑。就在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從源一身後響起。

“媽?”

源一嚇了一哆嗦,連忙轉頭望去。

不知何時,源一的身後居然多了一個男孩,此時正睡眼惺忪,右手揉著自已的眼睛道

“媽媽,你回來啦?”

……

幾日後

陸家村

一家巷弄口的小茶館。

“陸美琳你還記得嗎?”陳老伯順了一口茶水問到。

“那個美人?當然記得,是個可憐人。”精壯青年惋惜道。

“你要說她可憐吧,確實如此,但這次她還算是走了運氣。”

“啥意思哦?”精壯青年好奇道、

“她的孩子沒死。”陳老伯又抽起了煙。

“沒死?”

“可不是,後面聽來的訊息,”陳老伯抿了一口煙道“那天陸美琳的孩子走丟了,孩子外婆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最後是鄰居在湖裡洗衣服時撈到的人,當時全身都發腫了,根本認不出是誰。直到孩子的外婆來認領,才根據穿著確定了是陸錦。”

“那為什麼又說她的孩子沒死?”青年追問道。

“是個烏龍咯,陸美琳她媽當時心灰意冷,通知完陸美琳沒多久也跟著去了,陸美琳當天就從城裡趕了回來,對了,那天你不是還看見她了。”

“確實,那然後呢?”青年點頭道。

“然後?然後當天晚上陸錦就找回了家。”

“啊?”青年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原來那幾天那傻孩子突發奇想要去城裡找媽媽,怕外婆不讓,就偷偷跑了出去。結果可想而知,一個屁大的孩子哪裡能自已去城裡,迷路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家。至於那個湖裡的孩子,怕是別人家的,只是碰巧穿的一樣,就整了個烏龍咯。”

青年腦中緩緩回想起那個瘦弱的身影,不禁道:“這樣也好,不然那個陸美琳真的太可憐了。”說到這,青年又皺起了眉頭“那豈不是說,陸錦的外婆白死了?”

“就是白死了,後來陸美琳就帶著孩子回城裡去了,兩母子相依為命……不對。”陳老伯突然想起什麼。

“不是兩個人,她走的時候,好像還領養了一個孩子叫……叫什麼……”

“陸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