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筆寫下這篇故事之前,我猶豫了很久。

“非必要不要用第一人稱。如果你想要有人看你寫的東西,就聽我的。”

不止一個所謂‘前輩’在聽聞我打算寫點什麼的時候,如此告誡我道。

難怪他們會這麼說,第一人稱方便寫‘我’,卻不方便寫‘她’。

而且第一人稱對於我這個新手來說,也太難了。

不過嘛,雖然我挺喜歡自已名字的,但是不管是以何種方式被提到,感覺就很討厭。

感覺就很討厭,我一點兒也不懂自已的這種心情。

老實說,我不懂的心情有很多。

例如透過外科手術對人體加裝基礎的神經植入體,為什麼會讓那麼多人感到難以接受呢?

像是28×35這樣的簡單式子,還是肉人的我就還需要將其偶數分解成14×2×35,然後將35兩倍成70,變成14×70這樣的形式才不至於要拿紙筆就能口算出來,而先進的神經植入體連線著量子計算叢集,10的30次方結果張口便答就算了,還能讓人同時思考別的事情,可謂是效用多多。

火器出現後,弓箭就應該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啊!

可惜的是,這種外科手術要在我成人之時才能進行。

這又是為什麼呢?

原因是小孩的身體每時每刻都在成長,而神經植入體卻不具備這種成長性。

因此,我想要快點長大。

“最近官方新聞上的字型都需要解碼才能閱讀,這變相地就是在說我成年時要是不進行手術、不使用專門的的解碼裝置,差不多就等於是文盲。”

如此說話的是望舒,望是姓,舒是名,按照現如今名前姓後的傳統來說,我應該叫她舒望才對。

但我喜歡稱呼她為望舒。

按照我們東亞人的習慣,姓前名後的稱呼才是正常的。

大家都在談論時下最火的一個rap歌手時,她轉過身,靠向我的桌子:“這個世界看樣子給了我很多選擇,實際上我根本毫無選擇。我討厭這樣。”

坦白說,我和望舒都是很奇怪的孩子。

一樣事物喜歡的人越多,我就越討厭。

就是本來很喜歡的東西,因為喜歡的人變多了,也會變得不那麼喜歡,乃至於厭惡。

我知道事物本身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我。

我就是不喜歡大家都會喜歡的東西。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這樣的想法是當今社會的主流思潮,所以就連這樣的我也被社會無條件地包容著,但就是因為這樣,我厭屋及烏的行為也波及到了自已身上。

喜歡我?

鬼才信呢!

我可不覺得我有什麼值得別人喜歡的!

這個世界喜歡我,只是因為需要我;當這個世界不需要我的時候,它就會拋棄我。

我才不要成為組成這種世界的一份子。

保持自身的獨一無二才是最重要的。

“我瞭解,那其……”

望舒眼中閃爍著光輝,如此說道。

望舒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問題學生,除了我以外,她不會跟別人多說半句話。

望舒到底是欣賞我的哪一點,我到現在都不明白。

我的成績並不算突出,至於長相,有了基因剪裁的技術在,小孩的長相基本上都取決於爸媽的審美,我算不上亮眼的那個型別。

不過,我從來沒有問過望舒為什麼要和我做朋友。

我對別人是在哪裡出生,以前在哪個學校讀書,爸媽具體是做什麼的……這樣的事情向來都不感興趣。

“以前好像有人說這是‘爹味’。指的是一群永遠只從自已角度出發,永遠不考慮當事人想法,也不尊重當事人人格的人。他們的口頭禪是,‘你這樣想是不對的’、‘你這麼做是錯誤的’、‘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聽說那時候發表在公共媒體上的文章都是這樣的垃圾。”

“我覺得現在也沒有什麼太大差別。”

我呵呵輕笑,如此說道。

因為學校裡這樣的人就夠多了,我說的話,那些人不會、不想、也根本理解不了。

我就是搞不懂一場友誼賽要是贏不了,參加的人就該自殺謝罪,又或者說一門課沒有及格,我就沒有未來,就該死了這樣的邏輯。嘴巴上說喜歡我,但是話裡話外都是暗示自已爸媽如何如何了不起,他們大概不知道我最討厭這樣的貨色了。

這樣想為什麼是不對的?這麼做為什麼是錯誤的?我為什麼不能做這種事?

耳邊越是充斥著這樣‘爹味’的話語,內心與行為就越是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有時候真的非常想要把未來完全拋在一邊,把這安靜祥和的世界打的稀巴爛才算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

反正我只是天真單純,極易受他人煽動,沒有主見和一丁點頭腦可言,對真相無知到可悲的小屁孩而已。

誰都這麼說,特別是我爸。

“學校裡都是一些自甘墮落、不守倫理道德、一無是處的大人。他們為什麼會有自信把我們培育成出類拔萃、善於思考的年輕人?真是奇怪。”

誠如望舒所言。

我在學校里根本沒見識過一個有著某種像是堅定信念這樣東西的大人。

就拿學校的校長潘森先生來說吧,他簡直是我這輩子所見過最虛偽的傢伙。每逢星期天,他都會四處去和每一個開懸浮車來看孩子的家長握手,擺出一副特別彬彬有禮、魅力無窮的樣子,但對幾位打扮看起來不那麼好,表情有些膽怯的家長就只是隨便招呼一聲,手也不握。

區別對待的程度之大讓我噁心的簡直想吐。

要是這是發生在物質生活水平跟不上社會平均水平增長的年代還情有可原,但是在人類走出地球,開拓月球,修建了火星基地……物質生活水平已經做到了按需供給的星際大航海時代,這樣的事情還是屢有發生,並且屢禁不止。就不是簡單一句【車子誰都買得起,但是停車位是有限的】這樣的話能夠說得清的。

我們需要什麼又或者說是不需要什麼,從來都不是我們自已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