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我為了望舒不用總是回頭,開始和她並肩走在一起的關係吧。

整個聊天期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側臉,當我望過去時,她會有所覺察,然後會轉向我這邊,輕輕地笑著,微微地歪著頭開始說話,只是凝視著我的眼睛,非要等到我自覺臉部溫度高到了極限不得不正過臉去,她才會移開視線。

“自由總是與痛苦相伴,幸福往往需要失去自由。”我內心有些煩躁地玩弄起自已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世界就是這樣。”望舒用憂鬱的口吻嘆了口氣,“人類唯有在自相殘殺時才能爆發沒有止境的創造力。”

說完後,她忽然走到我面前,將兩隻手搭在我的雙肩上,從正面凝視我的眼睛。在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深處,宛如存在著一口黑洞般的深井,牢牢地鎖定著我。

那一雙美麗的眼眸盯了我好久好久。我不知道她出於什麼目的,所以也就陪著她站了好久好久。

當時我心想,如果是現實中有這樣的一口井在,摔斷脖子死了也就算了,但要是隻是摔斷了腿,那可真的是扯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非得去做蜈蚣、老鼠、蜘蛛這樣的生物的養料,可以說是非常慘了!

然後她踮起腳,慢慢地將她的臉頰貼到我的臉頰一側。我必須得承認,這套動作非常棒,棒到讓我的身體緊繃,胸口一陣緊縮。

“謝謝!”她的臉遠離我的時候,有灼熱的呼吸燙疼了我的耳朵。

“不客氣!”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向我道謝,但我還是捂住那邊耳朵,小聲回應了她。

然後繼續並肩而行,她沒有解釋她的行為,我知道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在她的腦子裡肯定有無數個念頭在團團轉著,因此我也不開口,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邊。

“那是,錯的。對你對我來說,都是。”許久之後,她才接著說道。

“怎麼就是錯的?”我用平靜的語氣問道。

“因為人類不是為了自相殘殺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呀!大部分的人都是為了行善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行善?舒同學,你是佛教徒嗎?”我將一縷頭髮繞到耳後說道。

“我的這個說法秉持的是生物進化的觀點。”

“進化……”

“弱小的生物想要在嚴苛的環境中生存,如何創造穩定的集團是很重要的。利他行為有生物本能上的根據。”

“這就是所謂的,集體主義吧?”

“是啊,只不過現在的集體主義,早就變成了共同利益的名義下,集體對於個人利益的無情剝削。”

很快,我們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聊天期間,我們已經不知道路過這種十字路口多少次,望舒就此牽起我的手,走出了自動路。就在我不知道該拿自已的手或者說她的手怎麼辦的時候,望舒很恭敬地將我的手抬至她的眉前,禮節性地親吻我的手背,雖然我應激性地縮手,但還是慢了一步,她嘴唇的觸感清晰地留在我的手背上。

非常冰冷。

這是一開始的感覺。但這絕對不是什麼不好的感受,我認為那是令人回味無窮的餘韻,就在我面板之下的細胞與細胞之間不停發生著碰撞、互相纏繞。

“因為某種需要,大人們將過去許多不利於自已的歷史,採取淡化、刪除等方式來加以控制,對於我們的未來,包括學習、工作、生活,也許連思考在內的人生也想要詳細地加以安排。以前常說私生活應當是封閉的,但在現在的社會風潮之下,個體的一舉一動都成為了新聞媒體用於引爆公眾輿論的武庫。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不要做人。我的身體歸我自已所有,我要如何行事都是我的自由。我想過我自已的人生,不是為父母、不是為家庭、更不是為所謂的國家或者全人類有所犧牲乃至奉獻生命。”

無視周圍那一群或驚或茫然的教職工以及學生。

望舒開心地微微一笑:“安同學,我跟你聊的很好,不過不知道你怎麼樣!”

因為我對現狀本來就有很多不滿,因為我還想要長大後當演員。我摸了摸鬢角後,鄭重地低聲說道:“你讓我覺得我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孤獨。”

她好像相信了我說的話,連我自已都差點覺得這是我的真心話。

“安同學,你和我是一類人呢。”

說完後,她快步跑走,很快就從我的視野當中消失。那是通往宿舍的路,我等了好一會兒,確認她回頭看不到我,才跟了上去。

這就是我與望舒的相遇。

當時望舒正在看書,我碰巧從她面前路過。

如此簡單,如此而已。

而這正是我們朋友關係的開端,並且將大幅度地改變我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