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相與謊言的交鋒

侯亮平越發底氣十足，整個人彷彿正義使者的化身，目光明亮如炬火。他只覺得這是他進入檢察院以來，辦理過的最為輕鬆的案子。因為孫連城的罪證就如此明晃晃地擺在眼前，幾乎不需要費力去查，他現在就等著剛才還口出狂言的孫連城洩了那負隅頑抗的氣，然後破防哀呼，來拉他的褲腳求饒！

“呵！”出乎侯亮平意料的是，此刻泰然處之的孫連城，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慢條斯理地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去後，嗤笑了一聲，拿起桌上細膩絲滑的餐巾，淡定地擦了擦嘴。然後抬眼看向侯亮平，只見他站得筆直，與自已目光相對時，身形甚至不自覺地緊了緊，似乎在刻意強調他身為“欽差”的特殊性，彷彿旁人，比如自已，只配仰視他一般！

放下餐巾後，孫連城嘴角微彎，語氣平淡地說道：“你們說錯了！”

“混蛋？！證據確鑿，你還想……”隨行的女檢查員見他都到了這般境地，還如此淡定，且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氣得怒叫一聲。

“好了！”侯亮平鬆開咬緊的牙關，他也覺得此刻的孫連城很刺眼。先前孫連城的一番舉動，分明就是在挑戰他的權威。那好，我就讓你死得心服口服……侯亮平下定決心，挑著眉，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錯哪兒了！”

孫連城下巴撐在交叉著的雙手上，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海鮮盛宴：“不是兩萬，這一桌菜，花了兩萬一千七百塊錢。”

“你耍我們！”侯亮平這下算是繃不住了，瞪大雙眼，滿是怒氣，雙手狠狠地拍向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啊！”肖玉姝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急忙靠到了老公身上。

“侯亮平！”孫連城一手摟住老婆，一手拍到了桌上，氣勢絲毫不弱，怒喝一聲：“暴力強闖，現在又嚇到了我老婆，一旦我老婆有任何影響，我不管你有什麼背景，我一定讓你後悔莫及！”

媽了個巴子，這軟飯王來到漢東，還得領導請示女人，借老婆的勢在外面人五人六的。裝什麼裝呢，他說的每一句話可都是事實，別人怕這軟飯王，他孫連城可不怕。誠然，鍾小艾的背景大得離譜，但他孫連城同樣有滔天之勢！

“你還敢威脅候處長，當真我們現在不能辦了你！”隨行的男檢察員見孫連城這個明顯的鉅貪，面對他們非但不低頭，反而此刻還能與侯亮平爭鋒相對，氣勢竟然也完全不弱，他瞬間便壓不住心裡的火氣。誰見了他們這些最高檢察院的人，不得點頭哈腰，老老實實站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等著搜查。這孫連城倒好，進來後連杯水都沒有，好話一句不說，還敢威脅他們。誰給他的膽子！

“你敢！”孫連城宛如一頭髮怒的雄獅。男人這一輩子要護的沒多少，父母、糟糠之妻、孩子，他們被欺辱，就算是死，也得拉個墊背的。更何況，孫連城根本不怕被查，他清清白白，憑什麼被像犯人一樣審問？

“解釋不清，我們就有權拷你！”眼見男檢察院被孫連城一聲怒喝嚇得愣在原地，侯亮平深撥出一口氣，昂著的下巴低了下來，死死地瞪著孫連城，像是要找補點什麼。同時，他心裡莫名湧起一股心悸，先前孫連城所說的“背景”“後悔莫及”等，確實讓侯亮平謹慎了一些。雖然他覺得不可能，但孫連城此刻這般自信，還是讓他覺得有些古怪。

“笑話。”

“這桌海鮮加起來就算是十萬，我想吃，吃不起？！”

“國家賦予我們這麼好的時代，大家雖然都是公職人員，一個月也有幾千塊工資。我們又沒什麼開銷，錢自然是攢得下來的。”

孫連城指了指他們所有人，那語氣彷彿是在嘲諷他們腦子有問題。

侯亮平等人聞言，瞬間面色一緊，為之前的言之鑿鑿而感到臉上發燙，都不敢看孫連城的眼睛，只覺得自已太過滑稽。是啊，大家都是公職人員，雖然工資不高，但也能攢下一些錢。他們之前的言辭，確實有些過分了。

侯亮平再也撐不住高高在上的姿態，臉丟得讓他渾身燥熱，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腦子迅速地轉動著，幾乎是脫口而出道：“孫區長的話，可真闊氣，我們現在雖然身處最好的時代！”

“但在偏僻的山區，在邊遠的角落，還有多少孩子上不起學，還有多少人吃不上飯。”

“你可倒好，倒是在這奢靡成性，兩耳不聞世間疾苦，你對得起朝廷的栽培嘛？”

“就是！”

“非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真不知道朝廷的隊伍裡，怎麼會有你這種貨色！”

“簡直是拉低我們的檔次。”

“欸欸欸，別在這氣急敗壞，別給我道德綁架。”

孫連城見侯亮平紅著臉這般狗急跳牆的樣子，轉頭對老婆肖玉姝說道：“把那些證書都拿出來，給他們看看。”

就在侯亮平一行人對他的舉動感到不解時，肖玉姝從一旁的櫃子裡端出個盒子。

孫連城接過來開啟，裡面琳琅滿目地堆滿了各種證書。

孫連城一個一個拿出來，堆在桌上。

“龍國志願服務基金會捐贈證書。”

“光明區關愛留守兒童捐書愛心證書。”

“龍國少年兒童基金會捐贈證書。”

“自閉症患者聯盟會員關愛證書。”

“……”

桌上，孫連城將菜餚挪到一邊，然後把大大小小的記事本證書平鋪在上面。目光戲謔地看著侯亮平一行人，真的就像是在看小丑。

“夠不夠？”孫連城看著侯亮平一行人，以及剛才喊得最響的女檢查員，指著自已的心臟道：“我把人民放心裡，我知道，我現在所擁有的權力都是他們賦予的。”

“我得為他們辦實事！”跟著又指著他們，嘲諷道：“不像你們，能拿人民來拉踩別人，能獲得切實好處的時候，就跑出來打嘴炮，喊口號！”

“你……”孫連城掏出證書的舉動，以及他這番犀利的言辭，宛如晴空霹靂中幾道迅猛的雷霆，狠狠地劈在了侯亮平等人的頭上。

侯亮平等人真的不敢再看孫連城，紛紛低著頭看著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甚至都生出了離開的念頭，多在孫連城家裡待一秒，都覺得無比尷尬。

侯亮平氣血上湧，慚愧得彷彿全身都被扔進了熔爐裡。他低著頭，急速地思索著眼前的局面該如何應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面前的桌上，看著看著，只覺得這桌子分外熟悉。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

這桌子，他跟鍾小艾籌備婚房的時候看過，是弗萊徹圓桌啊！這桌子可是出自約翰牛的一位名滿世界的設計師之手，就這一張桌子，價值就高達七八萬美刀，換算成人民幣，那就是四五十萬塊啊！

差點被你忽悠過去了！侯亮平急促地呼吸著，眼底都湧現出了血絲，咬牙切齒地說道：“孫連城，吃海鮮沒問題，你吃得起，做公益怕是為了掩人耳目吧？”

“你現在就給我解釋解釋，你這張桌子，花了多少錢，你以為你巧言令色就能瞞得過我們這些火眼金睛？！”

聞言，幾個檢察員紛紛將視線投向了侯亮平。眼底閃爍著光芒，彷彿看到了希望，覺得侯亮平是正義的化身，是黑暗中的唯一明燈。因為他的存在，才沒有讓孫連城這個混賬藉機矇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