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吳地

煙柳畫橋，風煙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這是哪個大詞人在何時寫的，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這是在寫吳地。

也確實，當年的吳地的確同詞中一般，風光無限好。但現在嘛，家家殭屍，戶戶號泣，城中無人煙，村裡無雞鳴，活脫脫一個鬼地！曾經極為繁華的梧州城，現在只剩下了一副空殼。

而這一切，都是肓病害的。

大概三年前，在中原的旱災剛開始時，在吳地的西部便爆發了瘟疫，也就是瘟病。感染者先是咳嗽，再是咳血，不出三日必然一命嗚呼。不到一年時間，瘟疫肆虐了整片吳地，屍橫遍野，據說在大的州城裡，已經死了半數人不止，小一點的縣城裡更是不必多講，都是一副慘淡光景。

進入梧州城的路上根本沒幾個人，偶爾有幾個擔夫挑著兩筐子貨物進城，也無人排查，並且為了防止疫病，人人都用白巾遮住自已的口鼻。而且一眼望去，城門處原本檢查文牒的兵士竟然一個也沒有看見，真是奇怪。

我拉著馬，準備直接進城。確實，若是無人檢視通關文牒的話，倒是好辦了許多，像我這種流民，哪裡有證明這種東西。

這時，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南爺，就這麼進去嗎，感覺不太妥當啊。”

把我叫住的，是我的同伴，金二。一個極為英俊的男子，著一身白袍，身材挺拔，像是個公子哥。

之前的事我什麼都記不得了，我只記得，大概三年前，我在梧州往西南七百里的瓊山上醒過來，頭痛欲裂，不知道自已在哪，也身無分文。

只記得我叫趙浮南。

我在山裡竄了兩天才在林子裡找到了兩戶獵戶，向他們打聽，才知道我在瓊州的瓊山裡，大端王朝最南邊的瓊州！他們還熱情的給我指出，瓊州北鄰吳地，背靠南海，近幾年有許多商人跨過瓊山去州城經商，問我是不是被商隊丟下了，是哪裡人。

可是大端王朝是哪？我向他們問了這個問題，他們很是吃驚，竟然有人不知道大端王朝！那幾個獵戶將弓箭對準了我，問我是不是山裡的邪魔，出來害人的。

迫不得已，我只好離開了那裡。我一直往北走，想去吳地，我對這個地方好像有點印象，那裡應該能尋得我的來歷。

就這樣，我一路向北，走了一年多，渴了喝露水，餓了食野果，過的跟個野人似的。就是在北去的途中，我碰到了這個難纏鬼，也是我的同伴，金二。

這人不同尋常。我倆第一次相見時，他似乎便看穿了我的根腳，說我銅皮鐵骨，身形時刻保持一個架子，似是拳架，但卻不僵。我還記得他那天笑眯眯地問我：

“你是個武夫，還是個鐵骨境的宗師吧？”

我聽見武夫這個詞，只覺得耳熟，但我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所以我沒有承認，也不否認。

而他卻來勁了，說什麼自已生平最仰慕我這種武學宗師了，能不能耍個一招半式給他看看，說什麼自已的夢想就是成為一代大宗師，懲惡揚善……跟著我吵了一路，實在聒噪。

我趕他走，他說他也是去吳地的，不如一路同去，還說自已對這片地方很熟，能順便給我介紹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看他一臉誠懇的樣子，我感覺他不像是在騙我，便心想路上有同伴，好歹也有個照應，便不再趕他走。

後來我才知道這小子沒一句真話，什麼對吳地很熟，通通都是騙人的。

不過在某些時候，他還是有些作用的，就像這次。

“好歹是吳地的州城，進城的百姓怎麼這樣少？哪怕是疫病最強的時候，正午進城的百姓，也不至於如此少吧。”金二一番話倒是提醒了我。

確實，不太對勁，得找個人問問清楚。

等了一柱香的時間，才見到有三個擔夫挑著菜進城，面板黝黑，口鼻處又統一戴著白巾，應該是當地人，肯定很熟悉城裡的近況，找他們應該能問的清楚。

這時，金二上前攔住了那夥擔夫，剛準備出口詢問，那夥擔夫卻一個個像見了瘟神一樣趕快避開。

為首的那個擔夫表情驚恐，顫聲道：“面不覆白巾，你們，你們是外鄉的！你們別過來，被那幫兵老爺看到就完蛋了！”

金二有些吃驚，這些擔夫怎麼反應這麼大。不過想要打聽情況的話，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便臉上堆笑，問道：“這位老鄉，我們是瓊州來做生意的，此前並沒有來過梧州，不過我們兩個對梧州城的繁華早有耳聞，怎麼這大中午的進城的人如此少？”

“原來你們是從瓊州來的，你們要是從豚州來的，那就不好辦了。”為首的擔夫鬆了一口氣。

“哦？此話怎講。”金二趕忙追問道。

“這不豚州地區三年大旱嗎？那邊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全往南邊湧，恰好吳地這兩年瘟疫，梧州城裡的人越來越少，那些北方的饑民，一股腦的全湧進來了。”

擔夫說到這裡，還伸長脖子看看城門那邊有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確認沒有人注意，到這裡之後才繼續往下講。

“城裡面的難民越來越多，官府發的救濟糧又全被克在那些貪官手上了，就在幾天前這幫難民鬧事，說是要起義，不過事情還沒成氣候呢，就被官府的天師宰了領頭的幾個，現在城裡全城戒嚴，亂的很。二位不是非要進城的話，還是繞路走吧。”

“原來是這樣，謝謝幾位兄弟為我解惑。”金二抱拳謝過了幾個擔夫，便走了回來跟我說了說城裡的情況。

“趙兄怎講，我必須得進城。”金二看起來很是堅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執著要進城，不過我走了這麼久，也應該找個地方好好休整一下，正好沒有查通關文牒的兵士，再無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同去吧，我要找個客棧好好修整一下，走了幾個月，有些乏了。”

聽了我的話，金二笑道：“不愧是我金二結交的朋友，那就一同進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