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天地間一片潔白,整個靜音寺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然而,今天卻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清竹大師火化的日子。

時光倒流,彷彿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同樣飄雪的冬日。狂風怒吼著,如同一頭兇猛的巨獸,肆虐地撕扯著每個人的臉龐。寒冷的風像刀子一樣刺痛著人們的肌膚,讓他們的內心充滿了無盡的寒意。

清竹大師靜靜地躺在那裡,雙眼緊閉,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似乎已經放下了一切,安然離去。他終於可以去陪伴他的父母了,曾經的仇恨已煙消雲散,多年的出家修行也算是對自已過去所犯罪行的一種救贖。而且,他把一生所學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李圓月,可以說是此生無憾了!

伴隨著時鐘指標嘀嗒嘀嗒的聲響,清竹大師的身體逐漸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那團火焰熊熊燃燒,彷彿要驅散這世間所有的寒冷和黑暗,撐起一片溫暖的天空。

李圓月淚如雨下,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流淌著。他的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不堪,實在不忍心再看向清竹大師所在的方向。就在這時,星泉大師緩緩走來,將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外套輕輕披在了李圓月的肩上。然後,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李圓月的肩膀,默默地說:“節哀吧!死去的人已經離開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前行啊!”

李圓月身體猛地一抖,腳步有些踉蹌地站直身體,正準備向星泉大師施禮時,只見對方擺了擺手,輕聲說道:“無需多禮了,你來此山寺已有整整十年光陰,而今清竹已然離去,想來你心中已有自已的想法與打算了吧?”星泉大師面帶微笑,語氣慈祥而溫和,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輕輕扶住李圓月的肩膀。

李圓月微微頷首,表示認同,他那雙清澈的眼眸此時卻顯得有些空洞無神,直直地望向山腳之下。沉默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道:“星泉大師您依舊這般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沒錯,自我上山以來至今已有十載歲月,期間未曾歸家探望雙親一眼。如今實在思念難耐,所以決定下山回家看望爹孃。”言語之間流露出對父母深深的牽掛與眷戀之情。

星泉大師點了點頭,似乎能夠理解李圓月此刻複雜的心情。他邁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輕盈如風,彷彿不沾塵世煙火般超凡脫俗。隨著他的前行,一股淡淡的素雅寒氣撲面而來,令人心生敬畏之感。

“是啊,離別家鄉長達十年之久,其中思念之情實難用言語表述。我輩出家之人,雖身處方外,但親情血緣始終難以割捨啊!”星泉大師感嘆一聲,其身影漸行漸遠,留下李圓月獨自佇立原地,目光凝視著遠方,思緒早已飄回千里之外的家中……

與星泉大師揮手告別後,李圓月登上了一輛開往那個熟悉城市的汽車。時光荏苒,轉眼間已過去了十年,但倪川市依然如往昔般喧鬧非凡、熙熙攘攘。街頭巷尾人頭攢動,聲音嘈雜;車輛穿梭於一幢幢建築物之間,彎彎曲曲地前行。

當車經過鬆江高中時,李圓月不禁深深嘆息一聲。若是當初沒有因家境貧寒而輟學,或許如今自已早已順利畢業,考入理想中的大學,並踏上工作崗位了吧。望著窗外城市的喧囂景象,李圓月心中湧起萬般感慨。

這座城市猶如絢麗多彩的畫卷,燈火輝煌,美不勝收。然而,此刻的他卻感覺自已與這一切格格不入。剎那間,一陣酸楚和孤獨湧上心頭,彷彿整個世界都將他遺忘。

很快,車子穩穩地停在了一個小區門口。\"先生,您要去的地方已經到了。\"司機面帶微笑,彬彬有禮地轉過頭來,朝著坐在後排的李圓月輕輕擺了擺手,並出聲提醒道。

\"好的,謝謝師傅!路上開車慢點哦,一定要注意安全!\"李圓月一邊回應著司機,一邊迅速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迫不及待地下了車。他邁開雙腿,如離弦之箭般飛奔向那個無比熟悉的家。然而,在即將抵達家門口時,他卻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腦海中開始飛速閃過無數個與父母見面的場景。

終於,李圓月站定在家門前,深吸一口氣後,伸手輕輕握住門把手。伴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房門緩緩開啟,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呆了——屋內一片狼藉,滿地的垃圾和雜亂無章的衣物堆積如山;原本整潔的餐桌上,玻璃杯的碎片四散零落,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而牆上那幅象徵著家庭幸福美滿的全家福照片,此刻也無情地被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就在這時,一陣淒厲的尖叫聲突然從屋內傳出:\"出去!全都給我出去!你們這些壞傢伙,先是搶走了我的兒子,現在又把我的老公藏起來了!你們統統都該去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李圓月措手不及,他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回過神來後,他急忙衝進房間,想要尋找母親的身影......

那咆哮聲彷彿要衝破房頂一般,其中還夾雜著些許癲狂與狼狽。李圓月皺起眉頭,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一進門,她便看到母親正跪坐在床邊,原本烏黑亮麗的頭髮如今已所剩無幾,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看不出一點肉感。母親的眉間佈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哀傷與絕望,淚水不停地從眼角滑落。此刻,母親正手忙腳亂地將一件件衣服扔向門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走進一個與李圓月年紀相仿的女子。只見她長得亭亭玉立,面板白皙如雪,宛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脫俗。上身穿著一件潔白的襯衫,領口處繫著一個醒目的紅色大蝴蝶結,下身則是一條簡約的黑色短裙,一雙修長筆直的美腿穿上白色的絲襪更是引人注目,白晃晃得十分誘人。這個女子便是李圓月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彥沫。

李圓月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煥然一新的彥沫,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輕聲問道:“這些年我一直待在靜音寺裡清修,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母親會變成這樣?還有你……怎麼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彥沫瞪著李圓月,小嘴撅得老高,憤憤不平地說道:“你竟然還有臉說!當年你不聲不響地就走了,去了靜音寺之後,三年前叔叔出車禍意外身亡,阿姨聽聞噩耗,難以承受,直接瘋癲了。”

聽完彥沫的話,李圓月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隨後他默默地開始收拾家裡,動作遲緩而沉重。彥沫看著李圓月那毫無光彩的面龐,心中縱使有千萬般怨懟,此刻也不忍再多發一言,只是靜靜地跟著她,一起把家裡的一片狼藉收拾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