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嫁給我,我們可以不籤婚前協議。」

兩年前的承諾,現在已經價值上百億。顧梟加班到深夜時經常重新整理周綰意的主頁,到十分鐘前他發出的那條訊息還保持著未讀狀態,周綰意從不更新,怎麼會有人不用Fursion,他們的全球覆蓋率已經有80%,正在珠穆朗瑪峰建訊號塔。

當年那場官司的接近尾聲的時候顧梟趁暫停私下找了周舟,他說:“如果綰綰肯來見我,我可以再給她兩個億。”

“她不想見你。”周舟回答的很快,“而且我們不該私下交談。”

一週後他們還是簽了和解協議,顧梟最終拒絕賠償兩個億,改成了5%的股份,這部分價值很快就會超過兩個億,所以周舟即使不滿意,也沒有道理再拒絕。

這場僵持了三個月的鬧劇結束後很長時間裡各家媒體還在分析報道,也有膽大的敢直接在顧梟接受採訪時問周綰意現狀如何你們和好了嗎還是就此分道揚鑣了,他沒有回答,因為他也很久沒見過周綰意了。於是媒體寫這個創造了社交網路王國的男人竟然不懂社交,寫他對待友人的無情,寫他對感情的遲鈍,試圖從他前十九年的人生中挖出什麼猛料卻一無所獲。

其實顧梟在大一快結束的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

這不該那麼讓人覺得意外,顧梟想,首先,他終於十八歲了,任何人在十八歲都該談戀愛;其次,時代變了,體育生的肉體固然美好,但brainy is the new sexy,最高學府的計算機系向來都是天才聚集地,何況顧梟早就聲名在外,他可是以732分的高考成績來江大的,嘉恆更是在他入學前就發了百萬年薪的offer,當然有女生喜歡他。

“所以是她向你表白的咯?”周綰意剛削完一個蘋果,正在把它切成形狀奇怪的小塊。

顧梟等了一會兒,發現周綰意沒有喂一塊給自已的意思後回答道:“我也不太確定,我們約會了幾次,她說挺喜歡我的。”

“你背叛了我們的牢不可破誓約!”陳寒雲嚴肅的指責,然後意有所指的問,“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有沒有......”

“喂喂,這裡還有女生。”祁陽無情的打斷。

顧梟咬下週綰意遞過來的蘋果,想了想:“還沒有,不過她說她的合租室友今晚不在,我們可以去她家看電影。”

陳寒雲大叫起來:“竟然就是今晚?顧梟你是怎麼...你居然現在還坐在這裡!”

“我需要準備什麼嗎?”顧梟說。

“這個綰綰肯定有發言權吧,想和裕盛千金聯姻的人能擠滿操場。”祁陽說。

“那倒沒有,相比之下我哥更受歡迎,最近公司年會大家都帶著女兒來,嚇得我哥這兩年都不敢回國。”周綰意笑著說,“但我確實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事情進展的自然而順利。

顧梟帶了玫瑰,花瓣散發出潮溼的香氣,吃完晚餐後他們去到了女孩的家,小而溫馨的房間,女孩開啟電視讓他挑選喜歡的電影,然後去冰箱裡拿出兩罐啤酒來。他選了《怦然心動》,這是他出發前周綰意推薦的,她還給他搭配了衣服,在他只有衛衣和短褲的衣櫃前發愁,顧梟想如果不是時間來不及她真的會帶他去一趟Armani。沒關係的,反正她大概就是喜歡你這副樣子,最後她嘆了口氣回到沙發上,膝蓋上攤著厚厚的人文經濟學。

電影放到男女主冷戰時窗外開始下雨,Bryce的爺爺說出了那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女孩慢慢向他靠近,素白的連衣裙下是凹凸有致的身材,頭髮半散著,似乎是靠在柔軟的沙發上蹭亂了。女孩柔軟的嘴唇貼上來時他沒有太大的感覺,親密的吻逐漸從他的脖子、喉結再輾轉到鼻尖,直到他們唇舌交纏,空氣裡只剩急促的低喘和衣料摩擦的聲音,女孩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溫暖細膩的面板近在咫尺,他很清楚下一步該怎麼做,陳寒雲友情提供的避孕套就在他的短褲口袋裡,伸手就能碰到——

但他突然產生了一種過度的驚慌,唇齒分離的間隙他睜開了眼睛,對這一切感到茫然,好像面前的女孩和房屋都變成了扭曲的形狀,那頭蓬鬆的黑髮和在昏黃壁燈下微微閃光的瞳孔開始和另一個人重疊

......

他幾乎是逃離了那個房間,狼狽不堪,十二點後的校園空曠安靜,只有雨水拍打在樹葉上的唰唰聲,他小跑著跨越半個校園,眼前滿是雨水,零星的燈光都被暈染成一團團星雲。他終於走到了銀杏苑,急匆匆的上樓,在包裡摸索著鑰匙,手抖的花了小半分鐘才開啟L23的門。

“你怎麼回來了?”陳寒雲看了他一眼,又立刻轉頭回到和祁陽激烈的遊戲對局中。

顧梟沒說話,默默換上拖鞋,打算去洗個澡,卻在走進房間的時候慌亂了一瞬,周綰意在他床上蜷成一團,顯然是已經睡著了。

這不是周綰意第一次在他們宿舍留宿,以前她也有錯過門禁的時候,她的身形其實睡在沙發上剛好合適,但大多數時候顧梟還是讓出了自已的床,反正他不睡覺的,他一到夜晚就有無數靈感只顧得上敲程式碼。他小心翼翼的開啟衣櫃拿出換洗衣服走進浴室,擰開水龍頭讓自已重新溫暖起來。

走出浴室的時候周綰意已經醒了,她揉著眼睛坐起身來,半靠在窗臺上,睡眼惺忪的看著他,顧梟在陳寒雲的床上坐下胡亂擦了擦頭髮,問她:“我吵醒你了嗎?”

周綰意搖搖頭:“我以為你今晚不會回來,雨太大了......你怎麼回來了?”

顧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認真的看了看周綰意的嘴唇,丹唇外朗,皓齒內鮮,很美,但他確信自已沒有想親吻的衝動,那剛剛為什麼會想到她的臉呢?

“出什麼事了嗎,”周綰意關切的看著他,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你,之前沒有過......?”

“我認識你的時候還是未成年,成年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顧梟站起身來,似乎有點賭氣,“我去外面睡。”

“這也沒什麼的,就,唉,女孩子其實也,”周綰意語無倫次,手指絞在一起,怎麼也組織不好語言,最後她光著腳跑下床拉住顧梟,“你今晚應該好好睡一覺,我出去補作業。”

“一起睡吧,”顧梟垂下眼眸,在周綰意露出疑惑的眼神前接著說,“現在把你趕出去,他倆肯定要罵我了。”

“好吧,”周綰意捏捏他的臉回到床上,她穿著藍色的T恤和米白色的長褲——為了混進銀杏苑她買了幾件大號的男裝,過大的領口讓鎖骨一覽無遺,她努力朝牆靠了靠,給他空出大半張床來,“今晚你是受傷的小男孩,都聽你的。”

“是我逃走了。”顧梟鑽進被窩,在周綰意身邊躺下。

周綰意驚訝的側過身半撐起身體,注意到他脖子上新鮮的吻痕:“那還真是蠻糟糕的,你得跟那個女孩解釋一下。”

“為什麼?”顧梟看她。

周綰意的抿著嘴,眉頭緊皺,似乎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你們在戀愛,你不能在,呃,這樣做了之後就......你不能這樣把她丟下。”

“我什麼都沒做。”顧梟聲音悶悶的,抬起一隻手臂捂住了眼睛。

“嗯?”周綰意疑惑了一下,然後又反應過來,“女孩子在這種時候被拒絕也會很受傷,你最好......”

你又怎麼知道呢,這句話已經竄到了顧梟的舌尖,然後他閉上嘴轉身背對周綰意:“我什麼都沒做。”

“你可以給她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簡訊什麼的,她肯定還沒有睡著......”

“我要睡覺了!”顧梟突然煩躁起來,決心不再說話。

他聽到周綰意輕輕嘆了口氣,似乎也是躺下了,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顧梟根本睡不著,他抬手把燈關掉後小心的轉身,窗外暴雨如注,客廳和臥室之間沒有門,暖黃色的燈光蔓延到屋裡,周綰意柔順的長髮披散在枕頭上,有一兩簇髮尾延伸到了他的肩膀下,細密的睫毛歷歷可數,他突然感覺自已的心跳聲響得不可忽視。

風從窗外灌進來,顧梟看了眼時間,已經凌晨三點了,整個Fursion只剩他一個人,他閉上眼睛,空氣中有些梧桐花的香氣,想來是去年陳寒雲非要移植過來的那棵樹,芬芳氣味鑽進鼻翼又從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裡散發出來,他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感覺身體裡的每一絲疲憊都被吹散了,如同春風撞了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