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活了。

但我,又慫的要死。

窗戶外,樓下,到處是樂意幫我這個忙的“熱心屍民”,但我向來不是個喜歡欠人情的人。

還真是矛盾啊,一邊覺得活著沒意義,一邊又怕死。。人啊……

“誒?這裡之前沒來過?”一個黑影突然拉開我的窗簾,我立馬從床上坐起,瞪著她。

“哇!好多物資!這下隊長不敢說我成天摸魚了吧~誒?還有隻肥肥的喪屍啊~”她看到了我,我一個眨眼後,她就瞬移到我脖子邊,那是股冰涼的觸感。

“哇啊!!”我嚇得後仰踢腳,滾到床下。

“搞什麼~原來是活人啊?”她收起短刀,捋順翹起的裙端。

“你這些物資,交換嗎?”

我搖頭,因為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擾我的現狀,我討厭未知的變化。

“那好吧~”她一個瞬移到窗邊,即將離開。

“等等!”好吧,我的內心還有一些是希望改變,起碼改變我現在半死不活的心理。

“怎麼?改變主意了?”

“你,你是怎麼做到快速移動的?高科技嗎?”

“啊?”她愣住了,一隻腳踩在窗沿上導致裙底走光也沒發現。接著是一陣爆笑。

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只覺得面耳有些燒。

“你認真的嗎老兄?還高科技,我們那現存最高的科技就是一臺自動掃地機器人了!”

“那你是怎麼……”

“老兄,我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等等,你沒超能力嗎?”

超能力?還是鈔能力?

“沒。”無論哪個我都沒好吧。

她突然放下腿,走到我那十幾箱水旁邊,伸出手,瞬移。

“喂!放下!”我只是喊,卻把她喊住了,她十分警惕地盯著我,但我這身軀除了體重超能外就沒什麼值得警惕的了。

“呵呵呵~放心放心,我也不是什麼強盜,我明天會把交換的物資帶來的,保證是你想要的那種,哦~”她不見了。

什麼我想要的那種,哦~什麼哦~啊。說的好像很懂我似的。

我看著還剩下半個屋子的水箱,算了,拿幾箱我也不會馬上就渴死,說不定我還沒把水喝完,水瓶就過期了。

夜幕降臨,往常我會在心裡回想著emo歌曲,但今天沒有,我居然在期待明天,那個哦~會是什麼。當然,還有那個少女。

第二天,我一直躺在床上,傻看著窗戶,一整個白天,外邊毫無動靜。我甚至開始產生昨天的一切都是錯覺的想法。

突然,兩個矯健的麗影出現在窗邊,月色真美。

“你好,你就是那位願意和我們進行物資交易的先生吧?”向我走來的女生比昨天那個要高半個頭,但其步伐卻比她更像一隻輕盈的靈貓,幾乎無聲,除此之外則是那男人也有但女人更突出的東西……我看到一個“木奶伊”朝我走來。

她伸出手,手上也纏滿黑色的繃帶。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接。她尷尬地手不知放在何處,最後往上一揚,摸摸裹住整個腦袋的黑布。

“呵呵,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些,請問你打算和我們交易多少量?”

我看向會瞬移的少女,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腰包裡掏出把糖,自豪地揮舞著。

。。。逗我呢?

“那個……呵呵,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和我們交換的量夠大的話,我們交換的東西會不止這些。。”木奶伊有些窘迫,看得出來她們確實很困難。

我仍然沒有說話。

“不如,我帶你去我們營地逛逛吧?這樣你也好挑選自已看上的,交易品。”

“好。”其實我,算了。

瞬移少女挽著我們兩個,接下來彷彿坐過山車,三人在月光下一閃一閃亮晶晶,很快到達目的地——幾個藏在深巷子裡的帳篷。我想到了這兩位不可能來自什麼大組織,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逃荒者似的乞討團,畢竟,再怎麼說也是超能力者……

等我回過神,瞬移少女已經不見了,木奶伊用目的性明顯的微笑眼睛看著我,“我帶你隨便逛逛吧?”

我點頭,她帶我走向實際上一覽無餘的破爛堆。

“這是我們的大門,也是我們唯一的出口,如果有喪屍來襲我們便會關上門板。”她指指藏在兩塊鐵網後面的大木板子,“以及配有一位全天候警備的人員……人呢?”她才發現那鐵網後的小板凳上空蕩蕩,頓時我感受到一股殺氣。

“哎呦我滴老天爺啊!”一箇中年婦女哭喊著朝我撲來,我本能躲開,身後卻出現一股不可見的推力將我推向婦人懷中。

婦人接住我後踉蹌好幾下,本來浮誇的哭相瞬間變成驚慌,但看得出來她很清楚自已的角色定位,立馬切換成淚人模式。

“我滴老天爺啊!救命恩人嘞!小女年芳二八,正青春沒了爹媽,我本是文明人,又非那暴兒郎……”這怎麼還唱上了。。我看向木奶伊,木奶伊則看向瞬移少女,我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

“咳咳。”我尷尬地咳嗽兩聲,婦女暫停住哭聲,但她並沒有放棄,而是拉住我的手,讓我跟她走。要走咱就走。

她帶我來到其中一個小帳篷裡,但自已還沒進去就腿一軟倒在地上。

“哎呦我滴孩兒嘞~娘讓你餓肚子哩哇~餓得走不動路了哇~”

我看到帳篷裡一個小小的身影爬了起來,但緊接著又躺了下去,“娘!娘!我好餓啊!你帶吃的回來了嗎?”他的聲音裡滿是痛苦,我很清楚,因為我完全無法忍受捱餓的痛苦。

見婦人癱倒在地無法面對孩兒,我便幫她個忙,將帳篷簾子拉開,裡邊癱躺著一個小孩,他哀嚎著,不時咳嗽但不是體弱多病,而是因為躺著吃糖容易嗆著。

是的,裡邊躺著一個,其體重身高比怕是比我還浮誇的胖小孩,正大口大口吃著拆開包裝紙的糖果。

“媽媽!你帶肉罐頭回來了嗎?”胖小孩騰地跳起,撲到婦人懷裡害她一個踉蹌倒地。

我沉默了,迷茫地看向憤怒木奶伊,和早已經跑沒影的瞬移小子。

“呵呵呵……”木奶伊終於注意到我在看她,“我帶你去我們這科技含量最高的地方吧?”

我點頭,看來她是有做功課的,我確實喜歡搗鼓一些科技含量很高的小玩意。

“看,這是我們的無噪音環境雙汙染的發電裝置。”她只是帶我走了個拐角,這裡有幾個缺胳膊少腿的年輕人在幹活,或者說在“吹拉彈唱”,都是能產生力並將其以能量形式傳入發電裝置進行轉換成電力的方法,只不過效率太低了。四五個人忙活一天的勞動成果大概就充滿個一萬毫安的電寶。

“O深清理專家……啟動!”一陣電子音突然傳來,只見木奶伊“哈”的一聲,從發電裝置後帶出一隻“全自動掃地機器人”,這莫非就是瞬移小子說的……

“你看這個怎麼樣?你一個人住正好派上用場不是嗎?”她眼裡有光,興奮地期待著我的肯定回應,激烈的語氣帶動整塊胸脯都一晃一晃。

我只是冷眼看著她。

她彷彿被雷劈了,低垂著腦袋木訥寡言。我感到她身邊的氣場在變化,一股生物直覺告訴我,危險在迅速靠近。

“老大回來了!”瞬移妹一聲大叫將這股氣氛趕走,但木奶伊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眼睛裡,已經不再友好,哪怕只是滿含功利性的。

她們的老大也是個女生,她扛著不知道哪裡打來的半隻死豬,還沒進門就破口大罵。

“特喵的那群大聯盟的土匪!”

“怎麼了怎麼了?”瞬移妹趕忙迎接,熟練地卸下東西,給她擦汗。

“我在城郊打了一整隻野豬,回來的時候我猜到大聯盟那群土匪會在入城橋堵我,於是繞道走城中村進來,結果正好碰到那幾個吃乾飯的高層開趴,硬叫我留了半隻給他們——你是?你是!”她終於注意到了我,老熟人啊。

“你就是舜舜說的那個‘富得流油的肥豬’?還真是形象啊。死肥豬。”她一如既往的嘴毒,喊我的外號依然如此順口。

“誰說的?我可沒這麼說奧,老大你別亂說!”瞬移小子將嘴貼到老熟人耳邊低語,老熟人輕蔑地笑了一聲。

“我們的情況你也看過了,暫時確實沒什麼東西能和你交換,但我們可以給你開張日後兌現的支票,或者給你提供保護,你看怎麼選?”她的語氣和當年一樣,為了顯得自已不是強人所難,她會給我兩個選擇讓我自由選,但問題是無論怎麼選都對她有利,她從來不會站在我的角度思考我的利益。

所以我選擇,不選,要說小一年的末世生活讓我學會了什麼,那就是沉默,沉默如夜晚的康橋,莊嚴而沉穩。

“喲,你小子還挺沉得住氣,幾年不見,性子這麼強了?”她又走向我,那隻瘦了許多的大手略微抬起,我的臉一僵,這完全出於條件反射,我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已還保留著那些記憶。

“老大!老大!再給我一個機會吧?”瞬移小子突然瞬移到我們中間。

“舜舜,對付他這種人我更拿手,就是不見棺材……”

“啊啊啊啊啊啊!讓我試試嘛讓我試試嘛~”瞬移小子擺出一副很可愛的模樣,讓我差點放棄抵抗繳械投降。

不,或許之前的我會答應,但知道這傢伙是你們老大後,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

我突然被傳送了,周圍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全封閉小空間,一盞不過明亮但足夠溫暖的燈照亮這裡,歡聲笑語使這裡的空氣似乎都活潑些。

兩個沒有胳膊的女孩在跳格子,看到突然闖入的我卻不是害怕,而是好奇地靠過來瞧,瞬移小子突然從我身後跳出嚇她們一跳,瞬間歡笑聲上了幾個檔次。

隨著眼睛的適應,我注意到這裡幾乎是一家殘疾人收留所,孩子們玩鬧嬉戲,大人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想到地面上那四五個做低效功的殘疾人應該也屬於這裡。

我承認,我的心被感化了,在和孩子們做完告別後,我幾乎肯定自已要將擁有的一切都捐給她們。但是——是的,但是我看到那張得意洋洋的臭臉,我回想起自已糟糕的童年,本就內向的我偏偏遇到這樣可愛(TM)的“青梅竹馬”,又擁有著千篇一律的功利性爸媽。

他們為我的未來恐懼,我卻在恐懼他們為我安排的未來。

總之,這個女人,雖然變瘦了變好看了,擁有了些許責任感,但她對我做過的,以及她所代表我的童年,是永遠揮之不去的。惡。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