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剛剛裝完,便見遠處來了隊人,為首的正是趙定遠,不過,他的臉色不太好。

幾個小孩子一看見姜璟,本想圍過去,可一看,地上竟然到處都是正在燃燒的布,被劈黑的鐵片,和隨處散落的英雄碎片……

雖然不敢過去,但幾個孩子還是大聲向姜璟喊道,“大姐姐!謝謝你!”

姜璟向孩子們笑了笑,隨後便走到趙定遠面前,“你的兵,認認?”

趙定遠沒做回應,面無表情,只是將玉佩遞給了姜璟。

那群違法收糧的痞兵立刻被押走了,村裡的人紛紛圍到姜璟身邊。

“女菩薩,幸好有您,不然……我們這個冬天怕是都要餓死了……”一位婦女說著說著,便哭了,姜璟連忙上前安慰,幫她拭去淚水。

糧食,乃是天下之基,糧可養人,糧也可以換成錢,糧稅可以為貴族建起豪華的宅邸,可以為皇族建立起輝煌的皇宮,糧更可養兵保衛帝國,這有問題嗎?當然沒問題。

但是,在白食其勞動的同時,卻任由屬下從其身上榨取更多,這,便是求亡之道了。

有詩云: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 ,滿城盡帶黃金甲。

今天管一管既是為了鄉親們好,也是為了更多人好,畢竟,把人逼上絕路,最後死的是誰還不一定。

在姜璟一行人臨走時,村民們湊了一大堆肉糧說要送給姜璟,被姜璟推著拒絕了。

人家過冬的糧食絕對不能拿。

趙小冬說要給她當牛做馬,追出去好遠,她又硬生生把小胖墩趙小冬扛回了他父母面前,估計那小胖墩今晚少不了竹筍燒肉了。

……

啪!

平國公府,姜璟的一隻腳方才踏進院子,臉就結結實實的捱了一巴掌。

“我尼瑪。”她什麼時候受過這委屈,剛想拔刀。

但是轉念一想,人家畢竟養了自已十幾年,壓下憤怒,先談談吧。

'這老登莫非知道點什麼,那這一巴掌是為他那群手下兵痞鳴不平?'

“你是知道的,對嗎?”姜璟面色平靜,問著趙定遠。

趙定遠沒有回答,只是眼神凌厲地看著姜璟。

在趙定遠的思維中,百姓固然重要,但不及手下的兵,只要戰無不利便可,對於手下士兵的種種行為,他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況且哪裡的兵不是這樣的呢。

兩人對峙許久,趙定遠方才開口:“他們搶糧,固然不對,但你怎下了殺手。”

“我們只是立場不同罷了,趙將軍。”姜璟繼續問道,“你是知道的,對吧。”

“你叫我什麼?”趙定遠似是不願聽這樣生疏的稱呼。

'扇了我你還硬氣上了?'拳頭硬了。

“你是知道的吧?他們,殺人奪糧,這件事。”姜璟第三次追問。

說著,手已經摸到了腰間刀柄。

“嗯。”趙定遠認了。

“你不管?”姜璟已經做好準備了,只要趙定遠敢說一句不管,她保證把他狗頭砍下來為民除害。

“我想管,但是……哪滴兵不是這樣啊?”趙定遠聳了聳肩。

“什麼叫你想管?那你管啊?我是你養大的,罵你倒顯得我狼心狗肺。”

姜璟說到一半,氣的咳了聲,“但我還是得說你是個在世傻*。”

“咱大統就這麼個情況,哪兒滴駐軍不會拿些糧食呢?”趙定遠把內心想法說出來了,“你管可以,但不能下殺手,他們將來是要為大統殺敵的。”

“他們這種痞兵怎麼為大統殺敵,指望這群兵痞不臨陣倒戈?”姜璟語氣平緩下來,並沒有說的多急。

她倒是想通了,畢竟,真正不奪百姓一針一線的,從古至今也就只有那支視萬水千山只等閒的神軍了。

“你!”趙定遠被姜璟的話氣到,又抬起來手。

姜璟打算淺淺刺激一下趙定遠:“我說的不對嗎?怪不得靖難的時候被皇帝的關軍堵在山海關,屁都不敢放一個。”

“人家關軍在應都還真沒碰過百姓。”說著,她把對面那人抬起的手打了下來。

“我記得,各路大軍也只和皇帝在翼州道有過大戰吧,然後就潰敗了,除了翼州道,為什麼別的地方都好好的?”姜璟繼續刺激。

“你說是不是因為,那群痞兵邊作戰邊搶百姓,都是欺軟怕硬的廢物,所以打不過關軍?”姜璟怕效果不夠,乾脆用自已多年的疑問來刺激趙定遠。

啪!

她又捱了一巴掌。

“胡言亂語!”趙定遠大怒。

姜璟揉了揉臉,繼續刺激道:“靖平國難,想必痞兵、庸將、腐臣、昏君,便是國難吧。”

趙定遠被氣的連咳:“好,好滴很,你說庸將,難不成我滴恩師,你滴親爹姜沂盛也在其中嗎?”

“我和他不熟,但如果他也是那樣,怎麼不算呢?”

“你!”

說完,她不再和趙定遠爭辯了,刺激作用也已經達到,說多了也無益。

而且她也是吃平國公府的飯長大的,穿的住的怎麼就不是別人的血淚呢?說多了還顯得自已又當又立。

刺激夠了,接下來就是用道理了。

“你不能白打我,給我180兩銀子,今天我要出去。”姜璟想了想說道。

聽到這,趙定遠心裡好受了些,以為她先前只是耍脾氣逞一時嘴快,現在要和那群紈絝一樣去外面瀟灑解愁。

“你要這點銀子夠幹啥啊?我多給你點兒吧,一萬八千兩,只要你不再管這些。”

“用不著,這筆錢不是花給我,180兩,我幫你搏個好名聲,還有你的命。”姜璟說道。

見趙定遠疑惑,她又補充道:“回來的時候我沿路問過了,這兩天你那盧定軍把十里八鄉都搶了個遍,人家怎麼過冬,一個冬天死一萬多人?你就著冬天民變吧,皇帝老兒還得把你咔嚓了。”

聽到這裡,趙定遠心裡頓時慌亂,“不是,糧食可以買啊……誰家沒個幾千兩?”

“不行,我還是得還你一巴掌。”姜璟聽到他這逆天發言,越想越氣,乾脆重重地給他來了一巴掌。

本以為他是典型的庸將,沒想到還是個傻*。

啪!!!

“你從出生在上面,當然看不見下面的百姓,一千兩?他們連一兩都拿不出來!”

“你怎麼就看見了?180兩也不夠一萬多銀活一個冬天!”趙定遠被打的有些七葷八素,喊道。

“打住!用不了180兩,一兩銀子200鬥米也就是一石,假設有一萬五千人,一人一天吃五兩米,也就是375鬥,摺合一兩八的銀子,三個月就花一百六十多兩銀子左右。”姜璟說道。

“160兩?能讓……一萬多人活過冬天……”趙定遠喃喃道,“一袋豆沙角都要二兩……”

“我告訴你,一袋豆沙角,二十文都算貴的,剩下的錢全進了你家下人的手裡!不過你也別怪人家,是你活該。”

一群下人本在院子裡偷聽,沒成想點到他們了,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一陣沉默,隨後他命人搬了300兩的銀子來,也就三十斤,一個成年人就可以拿得動,但讓一萬多人活過一個冬天綽綽有餘。

“謝謝嗷”,姜璟臨走之前還不忘諷刺趙定遠一句,“我挨一巴掌,讓尊貴的趙大將軍看一眼百姓,施捨他們仨瓜倆棗,真值了!”

待姜璟出門,尊貴的趙大將軍拔出了腰間的劍,看了看幾個路過的下人,但最後又把劍塞了回去。

是他活該。

……

姜璟想到自已萬一刺激過頭,趙定想不開拿下人祭劍怎麼辦。

楊氏兄弟五年前離開平國公府了,她便帶上了李燕,兩人出府。

她將這些銀子一部分訂了糧食,一部分打成碎銀,又訂了一批麻布。

兩人在客棧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姜璟包了二十多輛牛車,僱了一群護衛,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城外出發。

途中,姜璟還不忘停在平國公府門口嘲諷:“尊貴的趙大將軍,您知道最近180兩能買多少糧食嘛?”

說著,便用手指比了個二,聲情並茂的對著緊閉的門演講道,“200噸,200噸!這些糧食20輛牛車三趟都拉不完!”

聲音之大,再次把府中晨練的趙定遠打出沉默。

每到一個村子,姜璟便鼓足靈力,向裡面大喊:

“前一陣子有兵痞來鬧事搶糧,不過,鄉親們放心!那些兵痞已經被趙定遠趙將軍給處置了!將軍還為鄉親們準備了糧食!大家都來領糧食吧!有細糧有粗糧,不想要糧食還有銀子!還有麻布!將軍說讓大家都過個飽冬,暖冬!”

一開始,村民們看著一群護衛圍著的牛車還不敢上前,直到有一個人上前試了試,果真領到了一大袋的糧食和一段粗麻布,越來越多的人才上前。

“排好隊,人人有份!”

“過冬的糧食……又有了?”

“這糧食真好,真乾淨。”

“這個冬天俺家餓不死了!”

“謝謝趙老爺!謝謝!……”

……

鄉親們一個個排隊領著,甚至有人哭了出來。

其實古代百姓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樸實,讓他們少交一小把糧食,他們便說你是明君。

讓他們能吃上飽飯,他們就會死心塌地。

所以是群多禽獸多無恥的吸血肥蟲,能把百姓給逼反呢?

夕陽西下。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跑了一天,方才把糧食發完。

……

幾個月後,聖旨發到了平國公府。

皇帝得知平國公之女姜璟怒斬奪糧兵痞,平國公趙定遠自掏腰包為被搶糧的百姓買糧買布過冬,大喜過望,便賞給了兩人一堆奇珍異寶,還有一大箱銀子。

其實是姜璟看百姓口口相傳,便主動將這事說給了過路商隊,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大加傳頌,商隊又傳到中原、傳到應都,最後竟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裡。

這也算報養育之恩了。

趙定遠手拿聖旨,對著一大堆珍寶和銀子不知所措。

自爭吵後,姜璟帶著李燕走了,已數月沒有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