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慶輝洗澡速度很快,花了不到五分鐘就把自已洗乾淨了,此刻拿著一條毛巾在擦他那一頭短寸,許靜和程橙說的話他也都聽到了。

程橙偷偷看了她爸爸一眼,發現程慶輝同志臉上神情淡淡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程慶輝同志多敏銳啊,程橙以為她爸爸發現不了她的這個小動作,其實人家早就把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了,把毛巾拿回衛生間洗了下晾好,程慶輝動作迅速回到大床邊,掀開另一邊的被子,也躺了進去。

這個時候程橙一家三口是這樣排列的,許靜在靠牆的那一邊,程橙在中間,程慶輝在床的最外側。

“你偷偷看爸爸幹什麼?”程慶輝學她們母女一樣,背靠在床頭,伸出一隻手輕輕捏了下程橙的鼻子。

程橙瞪了她親爹一眼,正想抬手把程慶輝同志的手打下來,他已經飛快把手縮了回去,揚起一道眉毛,得意洋洋看著程橙笑。

程橙:……我爹這是?越活越年輕啊???

許靜嗔了程慶輝一眼,“你別惹她生氣。”

程慶輝哈了一聲,“我們寶丫才不是那麼小氣的孩子呢,對吧,寶丫?”

“嗯哼,”程橙哼了一聲,“爸爸,你今天晚上好像很活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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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心情好呀。”程慶輝笑道,“你拍拍爸爸的馬屁,爸爸就告訴你為什麼心情好。”

程橙:“……爸爸你今年幾歲?”

“過了年就二十七啦。”程慶輝不解,問,“怎麼了?”

“哦哦哦,我以為爸爸和我一樣,六歲呢!”程橙笑得跟偷吃的貓兒一樣,還探出身子問她媽媽,“對吧,媽媽?你看看爸爸這個樣子像不像個六歲的小孩兒?”

許靜伸手把她塞進被窩裡,“躺好,小心著涼。”

又瞪了程慶輝一眼,“你就別逗她了?小心把你女兒惹毛了。”

果然是“知女莫若母”啊!程橙昂起頭,“爸爸,聽到媽媽說的了吧?不要把我惹毛了哦。”

程慶輝學程橙翻了個白眼,“是是是,咱們家你們兩個最大了,我是那個被你們壓迫的小可憐。”

程橙嘿嘿笑了起來,“說嘛,爸爸,你為什麼心情好啊?”

她猜測道,“是不是因為發現那個譚爺爺是你舅舅的戰友啊?”

“這個只是原因之一啦。”程慶輝騰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程橙的小腦袋,“最主要的是,爸爸知道了一些訊息,很高興。”

“什麼訊息呀?”

“嗯,這個暫時不能告訴你,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程慶輝說道,“不過呢,爸爸可以告訴你的是,爸爸會努力給我們寶丫賺很多很多錢,爭取早日到省城來給我們寶丫買個大房子。”

呃?這麼猛的訊息嗎?!程橙愣了一下,想要再繼續問下去,程慶輝已經說道,“好了,早點睡覺,明天一大早帶你和你的哥哥們去吃好吃的。”

程橙想了下,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爸爸,那個人也是譚爺爺的戰友,他和譚爺爺的關係好不好呀?”

程慶輝默了下,淡淡說道,“既然是戰友,關係還行吧。”

確實如此,畢竟譚副廠長雖然和程慶輝的小舅舅曾是出生入死的戰友,但田厚德也一樣和他一起扛過槍,雖然田厚德在私德方面不行,但在國家大義上並沒有問題,程慶輝自已也當過兵,能明白戰友之間那種深厚的感情。

不過,譚副廠長是個相當識趣的人,並沒有仗著自已長輩的身份指手劃腳說些什麼,而且當年程老太太程家慧和田厚德之間的事情譚副廠長也是很清楚的,更不會在程慶輝面前說些什麼了。

“那爸爸,”程橙猶豫了一下,問道,“譚爺爺他算是那個田什麼那一邊的,還是我們這一邊的?”

程慶輝失笑,“哪裡有這麼分的?又不是階級敵人。”

說起來,三兄弟裡,他對田厚德感情最淺,或者應該這麼說,他對田厚德一點感情都沒有,畢竟他尚在母腹田厚德就已經和他的母親離婚了,對程慶輝來說,父親這個角色,從來不曾存在,不曾期望,自然也不會有失望。

不過,怨恨肯定是有的,畢竟程老太太一個女人在這樣的年代拉扯著他們三兄弟平安健康長大,這期間經歷了多少辛苦汗水淚水,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對我們家來說,那一家人,是陌生人,也是仇人。”程慶輝想了下,決定好好和女兒還有妻子把這個問題攤開來說,免得她們總是以為他很脆弱,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那田家人。

“田厚德和你奶奶之間的事情,我們做小輩的,就不置喙了。”程慶輝想了下,要怎麼組織語言,“反正對我來說,不僅僅是對我來說,應該說,在你奶奶和你兩位伯伯的心裡,這個人,其實相當於已經死了。”

“以前我們恨過他,但是恨一個人太辛苦了,還會讓我們自已不開心,而且只有在意一個人,才會對他有那麼強烈的感情,後來你奶奶也和我們說了,沒必要因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讓自已活得不開心,對一個人最大的報復,不是仇恨,而是漠視。”

“不在乎了,不在意了,不把這個人放在眼裡心裡,把我們自已的日子過好,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程慶輝的神色一凜,他扭頭看了許靜一眼,“不過,田厚德我不在意不在乎,但是田家有一個人,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仇人,若不是法律不允許,我早已把那個人……”

許靜探出身子,越過程橙,握住程慶輝的一隻手,“日子長著呢,做了壞事的人,遲早會遭到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