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隻手

D547街，礦石之家。

這是一個面向礦工的低階酒吧，只提供最基礎的飲食和酒水，店鋪環境也是一言難盡，但依舊門庭若市。

D區是市郊，築構於主城牆外。臨近礦場，而礦工的下班時間早就過了宵禁。加上這些窮鬼的家大多都在附近，一家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酒吧，想不生意火爆都難。

畢竟它賣的便宜，是吧？

杜克·奧古斯特兩世為人，這還是第一次來酒吧。這個酒吧很擁擠，只排得上兩個狹長的吧檯，走廊樣的房間盡頭坐著老闆。

老闆的面相也十分擁擠，肥大的臉上五官安排的相當緊張，儘管如此，他還是一眼就望見了剛走進來的杜克。

“晚好，阿內特。”杜克摘下帽子遠遠的招呼了一聲，也不知道老闆聽到沒有。

在這狹長的房間裡充斥著工人們粗獷的吼叫聲。礦下的噪音很大，每個人都得以練成了一副大嗓門。

“來杯爆破手。”杜克穿過這群虎背熊腰的大漢，時不時的還會聞到一次來自腋下的惡臭。

“先生，您是自已一個人來的嗎？這酒勁兒很足，之前沒見過您，是第一次來吧。”老闆看得出來杜克的不自然，提醒道。

“總是窩在家裡是不行的，總要出來嘗些新東西。”杜克回答。

不過此時的杜克心情有些激動，他並不想與老闆再糾纏下去，直接步入正題：“我並不建議你穿正裝，說實話並不怎麼好看。笑容也要收一收，太假了。”

老闆笑了笑：“您這話什麼意思？”

老闆身上這套略顯緊張的波洛克式的正裝，在他每一次呼吸間都好像能聽到意料的慘叫。

這套衣服在杜克看來就是一件襯衣加上了一件製作相對考究的馬甲，正常情況下穿出來應該是頗為休閒的，但在老闆身上看不出來一點。

杜克也笑眯眯的看著老闆，一言不發。

老闆的嘴角向上揚了兩個畫素點：“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貴族之子，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那些貴族老爺們。”

“那你應該明白奧古斯特的意思。”杜克把玩這酒館裡唯一淹不死人的小酒杯，“感謝大地母神的饋贈。”

本身老闆穿著這套“緊身衣”已經悶出了許多汗。此時對上了杜克，他感覺身上像擰開了水閥，止不住的往外流汗。

“大人。”

杜克又盯著老闆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聽說你最近收了一些好東西。”

老闆緊張的神情明顯一鬆，連忙解釋道：“那只是顧客寄存在我這裡的東西。”

“所以你還倒貼上了一筆？”

老闆討好的看著杜克，誠懇的握住了他的手，塞了五個金納特過去。

感受著手裡的分量，他感嘆著小胖子的決心，一個納特大概可以換七個銀古戈，一個銀古戈可以換13個銅威恩。

而一升的啤酒也只是一個銅板就能換來的東西。在城外五個金納特的購買力極強，而這五個金幣大概就是這酒吧一年的利潤。

“拿出來讓我看看，不太過分的話就算是過去了，怎麼樣？”杜克面不改色的收下，反正他在外的名頭也只是一個紈絝，就算頂著軍神奧古斯特的姓氏，杜克也照玩不誤。

老闆見狀心喜，連忙從桌下翻出了一個便攜袋，這種袋子在平民間頗為流行。只需要將口袋上的繩子一抽一系，便不會漏東西，而且大多是粗布面料，便宜、結實、耐用。

解開繩釦，老闆肥胖的手指一撐，映入杜克眼簾的便是一堆小寶石，還有一隻手。

老闆一臉認真的說道：“這個袋子裡裝的只不過是一些礦渣，還有工藝品。”

聽著老闆辯解的話，杜克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拿起了那隻手說：“走了。”

將那所謂的工藝品揣進衣服兜裡，杜克轉身，揚長而去。

“恭候您下一次到來。”老闆的嘴角再次上揚，不過明顯這一次的表情更加真誠。還目送杜克的離開。

“最好再也不見。”

杜克不在意他說了些什麼，出了門，扭頭走向一旁的小巷。叫來了在附近盯梢的四位騎士，乘上馬車，匆匆離去。

坐上馬車，這位在外人面前素來以紈絝形象見人的杜克早已淚流滿面。

三年了，你知道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對這事，杜克早有預感，這隻手他已經追蹤了接近兩個月，終於在今天確定了它的下落。

杜克重新從口袋裡掏出了那隻手，心中莫名的感覺越發強烈。

就是，有沒有人跟他說說接下來這個金手指該怎樣啟用？

一人一手就這樣陷入沉思。

D區與C區之間才是真正的城牆，而D區外面的那一圈頂多算是個籬笆。

因為D區除了鄰近礦場，還要承擔起大宗交易的平臺作用，在出入方面很少設限，巡查的力度也主要接近各大倉庫，在戰略上就是獸潮與城市的緩衝帶，負責拖延時間。

但是獸潮也不是頻頻發生，包括杜克穿越過來的這些年，所以D區還聚集了一些無家可歸的街友，還有無法回家的小賊。

這也是杜克叫人來的原因，自打他來到這裡，就一直活的很謹慎。

走完D區的路，杜克從車廂探出頭來，與今晚值班的隊長握了握手，不經意的掉了一個金幣到隊長的衣袖中，感謝了他與其手下為城區安全做出的貢獻。又催了一下自已的馬伕，揚長而去。

正規騎士與軍隊屬同，歸陛下指揮。坐在馬車車頭的車伕則是一位家僕兼見習騎士，算是私兵。

平時杜克出門總是帶上一片人，畢竟為了安全出門兒總得多叫一些打手。但這次不能招搖，出去“買”的東西多半是禁物，自家老姐又身為神賜騎士，若要是被發現了，就免不了一番解釋，以及皮肉之苦。

4時出8時回，老姐不在家，多半是在郊區巡邏。

女僕走上前來想要接過衣服，但杜克只是遞過去了個帽子的便沒了下文。

另一旁走過來的管家叫賈科莫，早些年是侍衛騎士，負責軍隊的後勤。也算得上這原身老爹的親兵。後來退了役便來到府上當管家。

“少爺，明天記得去騎士團報到，小姐中途回來了一次。”賈科莫抱著愛莫能助的神情走上前來拍了拍杜克的肩膀，以表同情。

杜克捂臉，現在已是九月馬上進入社交季，晚上出門訪客的上流人士變多，原本在郊外巡邏的神賜騎士團也被抽調了回來，而自已卻偏偏忘了這件事情。

“失策了，不過這東西都得親自去才放心。弟控害人不淺啊。”他心裡想著，無奈的點了點頭。

“幫我放點水，過後我去洗個澡。”杜克向女僕吩咐道，隨後拖著疲憊的身子走上了二樓臥室。

帶著疲憊不堪的心，杜克坐到書桌旁。點亮了煤油燈，還有來自騎士團緩解疲勞的薰香。掏出手，仔細端詳。

薰香來自騎士團內部，產量不高。不過有時候會被騎士團當做伴手禮送給各個貴族。也會有流入黑市的散貨，這些散貨則會被那些富豪炒上天價，以顯身份。

自家的薰香來自杜克的姐姐，克拉拉·李·奧古斯特。

中間名“李”是老姐所在的騎士團的標誌，是聖獅騎士團的傳承，只有騎士團內部成員可以獲得。

“李”也可以當姓氏用，在這裡有了姓氏就意味著進入上層社會，成為了貴族人士。

就像奧古斯特，這是好幾朝皇帝之前賜下的姓氏，與爵位一同傳承。

仔細端詳這隻手，面板細膩且蒼白，令人忍不住上手摸一下，至於手感，肌肉好像凝結成了大理石，但關節卻不受影響的相當靈活。

而手腕上的切口，如同醫學模型一樣紋理清晰，還有諸多血管，就像是從時間的某一刻中撈出，而後永久的定格。

杜克的神情不禁嚴肅起來，這隻手給他最多的感受就是

“惡魔的造物。”

薰香在“啪”了一聲後開始劇烈燃燒，煤油燈所發出的火焰中彷彿隨時都會有惡魔出現，這就像是惡鬼，與之同行的還有拘魂的青煙。

杜克清楚，在這個大陸上確確實實是有一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在先前的那聲呢喃響起時，杜克快速的跑到牆邊，拔出了那把禮儀大於實用的銀劍，戒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