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世情

藉著輪迴鏡，看著他們的宓月聽不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她只看見小男孩走到汪子禮身邊，不知道和汪子禮說了些什麼。

小男孩將那個兩天前就已經髒兮兮變硬的饅頭遞給了汪子禮。

而汪子禮則是推了小男孩一把，接過髒兮兮硬邦邦的饅頭，然後將那個饅頭丟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宓月說不出來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感受。

小男孩被汪子禮趕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汪子禮在趕走小男孩之後便找不回原來的地方，他轉來轉去就哭了起來，等哭累了就找了棵樹打了個盹。

輪迴鏡中的主角並不是宓月亦不是汪子禮，輪迴鏡所展示的正是那個被汪子禮趕走的小男孩所經歷的人生。

小男孩這一年，才五歲。而汪子禮則是因為營養不足，看上去才像是五六歲樣子。實際上，汪子禮遇見宓月的時候已經十一歲了。

年幼的小男孩在被汪子禮趕走後，又回到了破廟。而這一次，破廟被戰火波及。小男孩回到破廟看到的是往日裡欺負自己，打罵自己比自己年長些的那些孩子們的屍體。

小男孩因為去找汪子禮，這一來一回的也算是躲過了一劫。不過，在這之後他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在輪迴鏡中，宓月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亂軍抓走，再被亂軍奴役。在軍中的那幾年，皇帝一直在換，局勢動盪不堪。

小男孩在水深火熱的日子裡逐漸長大，直到汪子禮在軍中嶄露頭角。小男孩被奴役的軍營，正是汪子禮日後要成為大將軍的親兵陣營。

當汪子禮有些地位後，小男孩便和汪子禮有過一次短暫的會面。

汪子禮是在這次與小男孩見面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這個拖油瓶的弟弟一直就藏於自己身邊。

小男孩見到汪子禮，十分開心。作為一個旁觀者的宓月都看出了小男孩喜悅的心情。

不過，事情卻沒有往宓月預料的方向發展。

現在還算是奴籍的小男孩非但沒有因為有個體面的哥哥而脫離奴籍，反倒是因為這次的相見，讓他本就不好過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看到這，宓月便對這小男孩有些印象了。在她的記憶裡，確實有這麼個和汪子禮年齡相仿的男孩子。他時常會出現在汪子禮和自己跟前，但是不大愛說話。

自己和他基本上也沒什麼交流，畢竟在宓月眼裡凡間種種，除了她的恩公以外其他人與事均與她無關。

輪迴鏡中，汪子禮的日子過的越好，這個小男孩的日子便過的越差。

宓月瞧著，小男孩長成了一個成年男子，可他的身體卻依然羸弱。

宓月也不知道汪子禮為何對這個“弟弟”有著這麼大的敵意。就算是你不喜歡人家，也沒必要這麼禍害他啊！

汪子禮的弟弟並沒有在戰爭中死去，在汪子禮擁有將軍府的時候，汪子禮又將他這個並不待見的弟弟也帶進府上，成為了將軍府的奴隸，最下等的奴隸。

也許這便是人與人之間複雜的情感吧，宓月不懂也想不明白。她看著汪子禮弟弟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是時日無多。

而這個時候，正是已經成為大將軍的汪子禮成家娶妻之日。

這一天，整個將軍府都是喜氣盈盈的。就是這個最下等的奴隸也是換上了暗紅色的新衣。

宓月在輪迴鏡中，看見了她自己。

宓月陷進回憶，之前忽視的沒能想起來的，這一刻重新湧入腦海。

是的，她想起來了。汪子禮成婚這一日，宓月見過他。不同以往的，他同宓月說過話，他們之間有過交流的。

那個時候，宓月看著汪子禮大婚禮成，突然間有種失落感。自己日日夜夜陪伴著的小男孩，終於長大成人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家，而自己卻變得可有可無。

宓月心中雖是失落，卻也為汪子禮開心，同時她又覺得自己能鬆一口氣，輕鬆許多。

總之，這一夜宓月感慨萬千，便是深夜降至她依然沒有絲毫睡意。

就這樣睡不著的宓月在將軍府中閒逛的時候，碰到了身為奴隸的這個男孩子。

第一次，宓月先開口與他說話，她說：

“你是誰？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是……我是府上下等奴，我睡不著……”

他的聲音很小，卻很清澈。

宓月一愣，未料這小奴看上去髒兮兮的，說話的聲音卻是非常好聽的。

他有些膽小，看上去是怕極了宓月。不過，從他的眼神裡，宓月能感覺到他還是很想和自己說說話的。

這個時候，宓月並不知道他是汪子禮的弟弟。這個晚上，不善飲酒的宓月喝了汪子禮的喜酒，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她拉著這個小奴，聊了好久好久。口無遮攔的宓月同他講自己還是一隻兔子時候的事，講她被天蓬放火燒，講她來凡間找恩人轉世報恩，講汪子禮就是自己的恩人……

若不是飲了酒，宓月不會與這個不是很相熟的人說這麼多。若不是飲了酒，宓月也不會在第二天酒醒後將這事忘的一乾二淨。

她不記得那小奴同自己說了什麼，但她知道那天她和那個小奴相談甚歡，他們一夜之間成為了好朋友，而他們的感情由於宓月的酒醉，也只存在了一個晚上。

輪迴鏡裡，宓月躲起來守護著汪子禮，那個小奴也在默默的守著宓月。

直到小奴的身體熬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他無聲無息的死去，守護著汪子禮的宓月依然沒有再見過小奴，甚至想起小奴。

至此，小奴可憐又悽慘的一輩子就這樣結束了，這一生小奴未能活過二十歲。

原來這小奴，本是汪將軍嫡子，因他的母親與汪子禮的母親之間有過一些矛盾，所以汪子禮才無比厭煩憎恨他這個弟弟。

宓月透過輪迴鏡看完她不瞭解這段經歷，她的心中有個呼之欲出的聲音想要告訴她，汪子禮並不是她的恩人，這個小奴才是。

但是，她不敢相信，她，不能接受！

翎羿收起輪迴鏡，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宓月。

他的嘴角依舊掛著熟悉的笑，沉默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