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要收我做義女?”林淮兮坐在床上蹙眉不解道,這個問題對於她來說是無比的詫異。

林淮兮原本應是林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但命運弄人,她卻過著丫鬟一般的生活。就在一月前林府慘遭仇人滅門,府中的下人血流成河。她趁著林府混亂之時逃了出來,不幸的是她的肩膀在混亂中被利劍所刺。林淮兮拖著傷在被身後的敵人逼到橋上時,她選擇跳進河中,以換取一線生機。當那群人圍在橋上在想她是否死的時候,莫斐猶如救星一般趕到,將那群人殺了之後,毫猶豫的跳進河中救人,帶到了京都的城司林院院長前,然後被安置在院中。

“對”宋北衫上揚著嘴角淺笑道。宋北衫在一些不瞭解他的人眼中是個看著憨厚的中年人,但實際上知道他的底細的人都明白,他是個真正心狠手辣且聞風喪膽的人,是許多人的手中釘眼中刺。

“就因為緣分?”她睜大雙眼震驚道。宋北衫微笑著點點頭表示就是如此。她嘆了口氣,扯著嘴角苦笑道“您是知道的,我是林府的養女,林府除了我可能無人生還...您要是收了我做義女,天下多少人說您的閒言碎語。我並不是個好的選擇,您看...我不聰明,而且長相平平,聯姻的話自然是別人也看不上我...”

宋北衫用一種平靜的眼神揣著雙手慢慢道:“不聰明又如何,我覺得你好就行,我不會讓你去聯姻的,我只是想讓你快快樂樂的活著。”

“您圖什麼?不會有人對陌生人那麼好,何況您是城司林院院長....”

宋北衫打斷道:“圖你開心,快樂。我膝下並無子嗣,所以我希望我有個女兒,然後她能快快樂樂的長大健健康康的,你若是願意,你便是我的義女是我的女兒”。

“你...願意嗎?”他佝僂著身體小心翼翼的詢問著,他的眼神裡充滿著期待與一絲絲的好奇。

“我...”林淮兮垂眸盯著自已的手掌思考了許久,隨後她吐了口氣抬眼堅定的看著宋北衫輕聲道:“我願意!”。她從小到大在林府受盡了冷眼,沒有人會在乎她的生死,而眼前這個希望成為她義父的男人,在這兩月對她有這無微不至的關懷,她承認她這一刻動容了,那是魯莽的,但也是對親情的渴望...所以她選擇答應。

宋北衫聽到她肯定的答覆之時,聲音中帶著激動的顫抖,他輕輕的對著問外呼道“莫斐”。這時,一個身著全黑衣服戴著兜帽,以及一副烏黑麵具的男人走到了宋北衫的身後。他的衣服與房間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與屋外的雪顯得格格不入。

“他是莫斐也就是救你的人,但他還是城司林院的刺客。讓他充當你侍衛一職,雖然不太妥當。但始終是有他在你身邊我放心,我會另外給你們安排合適住處”宋北衫又道:“不過,他並不會一直跟著你,院裡有任務我們是需要他的,到時候他不在時我會另安排其人陪你。”

“既然院裡需要他,所以跟著我就不用了吧...?何況我這身份也不算太適合...”林淮兮看看莫斐,看看宋北衫委婉的拒絕道。

“不不不,你現在是城司林院的小姐,我的女兒,我將我信得過的手下充當你的侍衛,這有何不妥。”宋北衫說完之後,又好像想到了什麼繼續道:“啊還有,你這個姓氏也要換了,隨我姓宋。叫宋淮兮。”

“為何名字不換?”她眨著一雙大大杏眼不解的問道。

他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頓了一下,似乎在想怎麼回答,但過了一會他緩過神來,嘴角微微上揚道:“嗯...因為好聽啊...”說完,二人相視一笑,有說有笑的聊了許多。

宋北衫在交談中,更加了解了他面前的這位“養女”。但對於宋淮兮來說眼前的這位中年男人,並不是大家口中的那麼不好相處以及令人毛骨悚然,除了站在他身後的那位“侍衛”。在這次交談中,她總是無意間與這位冷酷的人四目相對,宋淮兮總覺得那人的視線讓她感到很強的壓迫感,總而言之很可怕。

“那我以後該怎麼稱呼您呢?父親還是爹?”宋淮兮微微皺著眉頭,一臉疑惑地問道。

“這個啊...隨你,你也可以向他們一樣叫我院長,畢竟父親的這些稱呼是需要時間來叫的”宋北衫輕聲解釋道。宋淮兮似乎還帶著疑惑的點了點頭表示好。

過了許久,一直站在宋北衫身後的莫斐低著頭看著宋北衫厚重的背慢悠悠道:“院長,時辰到了。”他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戴著面具的原因,聽起來是低沉緩慢的,又可能是因為不愛說話。

“時間還真是快啊”宋北衫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那午膳過後,你就搬進斐林小院,莫斐到時候就住在你的隔壁,有事可以叫他。你要出去走走嗎?外面下著雪,記得披上斗篷,城司林院雖然沒什麼好景色,但是你傷好的差不多了,該走動走動的...”宋北杉滔滔不絕的說道。他張著嘴說到一半看著宋淮兮尷尬又驚呆的表情,他欲言又止之後也尷尬道:“唉,人老了就是愛說廢話了”。隨後起身側身對著莫斐道:“看著小姐”就離開了房間。

留下面面相覷的二人,宋淮兮試圖打破尷尬道:“莫斐...?我們去外面看看吧”。說完她迅速穿上床邊為她準備的鞋子,起身站了起來。由於她一個月沒怎麼走動了,所以站起來後還踉踉蹌蹌的,得虧旁邊的莫斐眼疾手快抓著她,他的右手抓著宋淮兮的左胳膊,左手拿著宋北衫給宋淮兮準備的斗篷,他用低沉的聲音道:“淮兮小姐,披上斗篷吧。”他沒有什麼給人穿衣服之類的經驗,所以他是將斗篷砸在宋淮兮身上的,把宋淮兮壓的脖子一縮,抬頭迷惑的看著他道:“你在幹嘛?”

“給你披斗篷”他看著比自已矮了許多,甚至只能看見頭頂的宋淮兮輕聲道。他的黑色面具只留出了一雙眼睛,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眼睛睫毛長長彎彎的。

“厲害,下次就別了”宋淮兮微微彎著腰,豎起左手的大拇指道。莫斐看她站穩後,就鬆開了手。

宋淮兮邊走邊對著自已身後的莫斐好奇的問來問去:“你今年多大呀?我十歲你呢?你當刺客多久了?可有喜歡的人?家中父母還健在?你住哪呀?吃飯了嗎?”

“二十歲。不記得幾年了。沒有喜歡的人。他們都不在了。住在城司林院裡。沒吃。”他站在宋淮兮的身後,低著頭一一回道,但他在心中暗自說道:“嗯...是父女,話好多。”

“我之前曾在商城無意間聽到過有關城司林院的一些傳聞,傳聞中說院長是一個心狠手辣,手段頗多殺人如麻的狠心之人。經過這兩月不到的相處我覺得他倒是個好人!果然傳聞都是假的!”宋淮兮滿臉真摯地感慨道。

“嗯”莫斐輕嗯了一聲,就繼續默默跟在她的身後。

宋淮兮二人緩緩走到長廊時,剛好看見落了滿院的雪,對於在商城長大的宋淮兮來說,她從未見過雪。他們止步於此,而宋淮兮就像一個歡快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往雪堆裡衝,她抓著一把雪用力一捏,更加開心了。對著長廊裡的莫斐激動道:“是雪!我在商城聽他人說過,雪很白就像鵝絨一般!我今日一見真的是!”

面具下的莫斐看著開心的像只小鳥的宋淮兮,堆起了一個醜不拉幾的雪人暗自震驚道“哇,好醜”。他對著宋淮兮用他慢悠悠的聲音道:“小心著涼”。說完之時,一個雪球從宋淮兮的方向砸來,“碰!”的一聲雪球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以他的身手來說他是可以完全躲開的。他在面具下面無表情暗自道“嗯...果然還是個孩子”。

坐在雪堆裡的宋淮兮指著身上沾了雪花的莫斐大笑著說:“哈哈哈!你好落魄啊!”

莫斐一邊用手將身上的雪拍打掉,一邊無語對她道:“別笑!”,宋淮兮瞬間收起笑容,噘著嘴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讓人心生憐憫之情,莫斐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旁,張開雙臂將她從雪堆裡撈了起來語重心長道:“小心著涼,你的手紅了”

“啊?”宋淮兮伸出雙手低頭看了看她驚訝道:“我都沒發現!”

“玩雪不要玩太久”他雖是聽著是不經意間說的話,但其中蘊含著一絲絲的關切之情。而站在他身前的宋淮兮則是乖乖的聽著莫斐說話。

這時有兩個年輕男子踏入了這充滿雪的院子中,他們看見莫斐時快步走到他的身旁,恭恭敬敬的行著禮齊聲說:“莫斐大人!”他們二人都穿著院中的服制,院中的制服是以黑色的裡衣作為打底,外面穿著所屬部的代表色,就好比這二人穿的是深黑紅色的外衣,就代表他們是暗部的人。

隨後他們其中的一個聲音較溫柔的男子彎腰打量著眼前的宋淮兮柔聲道:“這是哪家的孩子?怎麼在城司林院裡”。說罷,他就直起脊背看著莫兼,希望對方能給他一個答覆答覆。

另一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男子,看著宋淮兮豪邁的笑道:“這小姑娘,長得還怪可愛的!你們看眼睛大大的!看著就讓人喜歡!”。

宋淮兮抓著莫斐衣服的衣角扯了扯,仰著頭看著她身後的莫斐問道:“他們是誰呀?”

莫兼微微彎腰在宋淮兮的耳旁輕聲道:“他們都是暗部的人,一開始和你說話的叫劉竹,誇你的是馮毫”。他和宋淮兮解釋完之後,對二人道:“她就是院長的義女”。

“她就是淮兮小姐啊!”馮毫眼睛一亮,呲個大牙傻笑道“好可愛喲~”說罷,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紙袋子裡面裝著一串糖葫蘆,他遞到宋淮兮的跟前示意她嚐嚐。宋淮兮伸出右手接過糖葫蘆,咬了一顆下來,眼睛瞬間亮了,連連點頭表示很好吃。

劉竹站在一旁,看著這幅場景微微笑著,他發現了莫斐身後的那個醜雪人問道:“這不會是淮兮小姐堆的吧?堆的可長得真像院長啊!”

雪人的製造者宋淮兮,她正在聚精會神的吃著糖葫蘆,聽見有人評價她的雪人立即抬起了頭,但是她聽到的和她想到的完全是兩碼事。她撅個嘴蔫蔫的說道:“那是...莫兼...”說完,三人都很尷尬的看著那個醜雪人,劉竹試圖再誇誇這個雪人的精妙之處,但他發現自已實在是無法評價這個雪人,之好以事務繁忙為理由,拉著馮毫離開了。離開前馮毫還依依不捨的看著宋淮兮...

這便是宋淮兮與大家的初識。

——五年之後

午後的陽光撒在書桌上,照亮了整個房間。當初那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宋淮兮,過幾日就要迎來她的及笄禮。她現在正在斐林小院的書房裡整理一些雜書。莫斐閉著雙眼盤腿坐在書房門口的地上,他們二人剛剛在談論著五年前那個醜雪人

只見宋淮兮站在書架前,拿著一本不算太厚,封面卻早已發黃的書對著莫斐無語道:“哪知道劉竹當時把那個雪人當成院長了!這還不明顯是你嗎?!”

面具下的莫斐閉著雙眼扯著嘴角微微一笑道:“確實...看不出來”

“你們眼睛莫不是有問題,話說你們刺部今天沒事幹?”一邊宋淮兮踮著腳在書櫃上這邊翻翻那邊翻翻,一邊不經意的問道。

“昨日午飯過後就處理好了”莫斐緩緩睜開雙眼道,他站了起來倚在門上看著宋淮兮不解道:“你這兩天不應該在試及笄時候穿的禮服嗎?”

宋淮兮嘆了口氣,略帶生氣撇嘴道“別提了!昨天試了十幾套禮服,試了一堆的珠釵,脖子都快斷了!”宋淮兮一臉得意道:“但是!已經選好了!等著我驚豔全場吧!”

莫斐看著她這副得意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我到時候及笄禮你也是要穿著這身衣服嗎?”宋淮兮一臉嫌棄道:“五年了,看你穿這個穿了五年,就不能換件衣服嘛”

“你及笄的時候我會換的”莫斐雙手環胸對她哄道。

“好啊好啊!”宋淮兮抱著一摞書激動道。她正搬著書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頓了頓,然後走到莫斐身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不是城司林院的人,你們卻天天和我說關於院內的事,真的不算洩露院內機密嗎?”

“不算,院長說你一過了十八歲就為你在院中謀職”莫斐低頭看著比自已矮一個頭的宋淮兮輕聲道。在嶺國,法律規定女子與男子一樣可為官。

“哈?!”她因震驚而睜大雙眼中透著不可置信“那...去哪部?”她微微蹙眉問道。

“不知道,院長說看你喜歡哪部”莫斐回道。城司林院分為刺部、暗部、刑部、文部以及語部。刺部也就是類似於莫斐,他們是負責刺殺;暗部就是做做毒藥輔助刺部殺人;刑部就好理解了,也就是犯人不老實直接上刑即可,也是抓犯人的;文部大多數都是整理卷宗之類的休閒之職;而語部就是傳情報。

“不過我還真的是很少看見有女子在院中當差。”她側身倚靠在另一半的門邊看著天空道。

“嗯...”莫斐沉沉的嗯了一聲,繼續道:“院中的確沒有多少女子,偶爾見到一兩個也都是在文部和語部。”

宋淮兮思考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右邊和自已一樣倚著門的莫斐,忽的愣住了。眼前人這副樣子看了五年,一樣的面具一樣的衣服和兜帽。一陣風吹來,吹動了她的髮絲她的衣衫和她的心。她並不知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是否凶神惡煞或者就像個翩翩公子一般呢?風吹樹動,陽光打在她的眼睛上,他們四目相對不知對方在想什麼。

莫斐看著氣氛不對乾咳了一聲道:“那什麼...我先回房間了...想吃什麼和我說”說罷,他就落荒而逃了。看見這一幕宋淮兮“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最後笑著搖搖頭,拿起放在地上曬太陽的書,哼著一段小曲繼續收拾著。

另一邊,房中的莫斐。坐在桌子前,右手拿著茶杯而裡面卻沒有水。他將茶杯反扣在桌上道:“出來吧”

一個人從他房中最為隱蔽的角落走了出來對他行了個禮之後道:“院長說茶樓有異變,讓您去一趟”。只見莫斐輕輕點了點頭。那人行告退禮之後,剛邁出一步莫斐叫住了他道:“以後走大門進,在大廳等我”。那人回了聲是便翻牆離去。

莫斐也起身走出了房間,他找到還在書房的宋淮兮對她輕聲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想吃烤雞嗎?我回來的時候去買。”

聽到烤雞二字的宋淮兮,眼睛從黯淡無光變成瞬間冒著亮光,她激動道:“好啊!那你快去快回!”她接著又一臉神秘道:“我有重大發現!”。聽到此話莫斐即使帶著面具也,阻擋不了他面具下的一絲絲疑惑,不過他還是轉身朝著茶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