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救人員終於趕到了現場。

在那群人裡,蔣森看到了自已的父親。

“爸……”他幾乎是從嗓子裡哽出這個音,就只感覺喉嚨上一涼。

胡海的刀抵在了他咽喉上。

“住……住手!”

蔣偉河氣喘吁吁,眼睜睜看著這一幕,驚叫出聲,與此同時,因為胡海的動作,和他一起的搜救人員也齊刷刷停住,不敢再輕舉妄動。

狼犬兇狠的狂吠了幾聲,惹來胡海一陣暴躁,用力踹蔣森兩腳,刀子又重新架上去,吼道,“讓這些畜生閉嘴!”

他的神態已經十分癲狂,握著刀子的手也不是很穩定,劃破了蔣森咽喉處的面板,流出血跡。

蔣偉河又驚又怒,只覺得自已快要心梗發作,連連讓狼犬的主人安撫狼犬,又對胡海道,“有話好好說,你要什麼?要錢?我給你,多少都給你,你別傷害他,你放了他,我不但給你錢,我還放你走。”

“哈哈哈哈……”

胡海瘋狂大笑,“真的嗎?放我走?”

“對,一切都好商量。”

胡海:“別說我信不信你這畜生,何況,你做得了江煊赫的主?”

蔣偉河心裡罵了一句該死,胡海的訊息太靈通了,顯然並不好忽悠。

不過看一眼默不作聲垂著手站在後面的管家,他訊息為什麼靈通也就不奇怪了。

蔣偉河也看得出來胡海有點瘋瘋癲癲的,於是又轉向管家,滿臉的悲傷道,“老何,你為什麼……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啊?你有什麼委屈,你不能同我說?你在我家十多年,我幾時虧待過你?我真的不願相信你是一個窮兇極惡的人。”

管家低著頭。

“你們對我有誤會也好,怨恨也好,衝著我來好嗎?小孩子有什麼錯,可不可以不要為難我的孩子?”

蔣偉河又道,“如果非要解氣,讓我換我兒子行不行?”

“不……”蔣森嗓子眼裡蹦出微弱的聲音。

胡海用力一揪他的頭髮,呵斥他,“住嘴!”

說完又看向蔣偉河,哈哈笑了出來,“好啊,你過來,過來換你兒子,我放過他。”

蔣偉河當真就往前走,身後不少人低聲道,“不可。”

“蔣先生別……”

蔣偉河充耳不聞。

蔣森是他家獨苗,是他從小寵愛,長大之後努力培養的唯一的兒子,也是他老婆的命根子。

他說什麼也不能讓蔣森在這裡出事。

蔣偉河一邊向前走,一手背在背後,悄悄朝跟自已一起的心腹比劃手勢。

江先生也進山了,但是江先生他們恰好搜的是另一個方向,而只有江先生帶的人裡才有專業的人,他們不僅配備了麻醉槍,還有拿著真正槍械的人。

現在胡海手裡的刀抵在自已兒子脖子上,他身後的管家手裡還有槍。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他只能在儘可能保證兒子生命安全的同時拖延時間,然後讓人儘快通知江先生那邊,過來救援。

他不知道江先生現在離他們有多遠,但是這已經是目前僅有的辦法了,他只能祈禱。

心腹肯定第一時間領悟了他的意圖,果然大聲的勸了他好幾句,其實是裝模作樣,暗示他已經知道他的意思,馬上安排人去做。

蔣偉河心裡多了一分安定,依舊用不太快的速度朝胡海幾人靠近。

為顯示自已的無害和誠意,他還扔掉了外套,又翻出了褲兜,表示自已什麼武器也沒帶,並舉起了雙手。

一步又一步,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他看到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兒子眼睛裡不住流淚,真是心痛無比,安慰道,“兒子別怕,沒事的。”

蔣森想搖頭,脖子上抵著刀,只能喃喃道,“爸,別……”

“沒事啊,這些都是爸爸的問題,跟你沒關係。”蔣偉河說著,又走近了幾步。

現在雙方已經很近,再靠近兩步……蔣偉河心裡想著。

忽然,一直盯著他的胡海笑了起來。

蔣偉河心頭一跳,下意識合身朝兩人撲去。

刀子在蔣森脖子上劃開了一條血線,蔣偉河眼睜睜看著血不住從那裡湧出來。

他大喊一聲撞開胡海,死死抱住蔣森一手用力捂住他脖子上的傷口。

胡海瘋狂大笑起來,抬手就要朝胡偉河捅下去。

所有人都湧了過來,這種時候已經忘記了,或者說顧不得旁邊還有個拿著槍的管家,一心只想別讓胡海手底下再多出第二個受害者。

場面無比混亂,胡海大吼,“老何!!!你想想何旭!你要他死不瞑目嗎?!!”

管家如遭雷擊,霍地抬起頭來,看到的就是胡海被兩個人控制住,一把摁在地上的模樣。

他狼狽得要死,被這些人死死壓在地上,卻還在瘋狂掙扎,臉反覆擦過粗糲的地面,被上面的石子樹枝劃出血痕。

再看看旁邊,蔣偉河抱著自已的孩子,一臉震怒的吼著快點把醫生叫過來,又低頭安慰,“沒事的,我們帶了醫生上來,傷口不夠深,不會有事的……”

胡海覺得非常的諷刺。

他想起那個開開心心的中秋節,早上兒子出門的時候還跟他說下了工買月餅回來一起吃,可晚上他卻收到了兒子操作失誤出了事故身亡的訊息。

後來他求了很多人,求了很多次,卻沒人肯聽他說,沒人願意相信,那次重大事故跟兒子操作沒有任何關係,是上面管理的某個人出了紕漏才惹出的天大禍事。

然而就因為那個人是蔣偉河的子侄親戚,就被庇護了。之後便是推卸責任甚至顛倒黑白,明明是受害者,卻成了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他怎麼甘心?

和他一樣的還有胡海,胡海的妻子也葬送在了那場事故中。

但胡海除了事後得到不痛不癢的幾萬塊賠償,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於是他們相遇了,並蟄伏在了蔣偉河周圍,這麼多年來,也才找到這麼一次機會。

可現在看著,似乎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搭上了自已。

憑什麼啊?

這個世道到底憑什麼?!

一股悲嗆化為滿腔戾氣。

管家通紅著眼眶,朝蔣偉河舉起槍。

有人影朝他撲過來,纏鬥間他不管不顧瘋狂開槍。

狼犬的狂吠和槍響驚醒了整座山林。

原本並不在戰局內的謝忱,正在心急如焚的找江璃的身影。

沒看到她平安無事,他就一秒也無法放鬆。

也就是在這時,他聽到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在叫他,“謝忱!!!”

伴隨又一聲槍響,有溫軟軀體狠狠擋在了他的後背,撞得他甚至往前踉蹌了半步。

他第一次露出呆滯的表情,身體的本能讓他轉身一把抱住了對方,低頭的瞬間卻霎時收緊了瞳孔。

懷裡抱著的人,長髮披散,面孔雪白,穿一襲淺紫色的裙子,胸前卻以可怕的速度,洇出大片黏膩的血跡,把那裡的衣料染成了深色。

他如被利刃當場穿透心臟,幾乎失語,半晌才機械而乾澀的一字一頓:“江……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