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一個馬拉松比賽的賽道中,無力的奔跑著。

剛剛那些被我甩在身後的競爭者,也盡數超過了我,將我甩在身後。

我茫然的看著前方,看著一個個將我甩在身後的競爭者,看著,自已腳下所踏過的賽道。

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如此,至少,在剛開始之前還不是如此。

那時,儘管鬧鈴是在早上六點,但五點的微微朝陽透出的一點亮光,就已經讓心中滿是期待的我睜開了眼睛,再也難以入睡。

那時,我提前換好許久未穿的T恤,和專門準備的運動短褲,便滿心歡喜的去吃早餐,以迎接自已心中即將到來的第一個比賽,也是自已心中的第一個高光。

那時,我堅定且信心的邁入前往賽場的大巴,回頭看過身後的那些雙選會齊整整的現場,不禁在心中對那些甘於平凡的人感到鄙夷和不解。

那時,我在大巴中,掀開了擋住風景的窗簾,看著外面嫩綠色的灌木為死氣沉沉的街道帶來生機,看著外面紅的黃的那些怒放的鮮花為單調的路邊點綴上精緻的顏色,看著這座被春天溫暖的東風所光臨的城市,我的心中不禁在想:自已也會如那些生機勃勃的花草一般,在這座灰白色的城市帶來耀眼的別緻的光芒。

那時,我從遠處看著比賽場地,看著鬱鬱蔥蔥、在高處也望不見邊的繁茂的林木,為曾經這片光禿禿的土地蓋上了滿是春天氣息的鮮綠色的毯子,我的心中又在想:自已肯定能在一群普通平凡的人群中,成為為他們照亮希望的光。

那時,我頂著有些毒辣熾熱的太陽,看著自已身處距離起跑線較近的位置,看著自已背後如浪潮般的人群,滿腔怒火的開始熱身運動,心中做好了一個宏大的規劃:在最終衝刺之前,先與前面的領跑人保持兩米距離,到最後時一個衝刺,超越所有人,成為無數媒體下的第一名,在半小時左右跑完馬拉松全程。

至於那些專業的體育生,我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裡。我自恃之前這方面的優異成績,自認有這方面的天賦,我要讓他們知道,努力在天賦面前一文不值。

在開始之前,我一直堅信,這場比賽的勝利者,一定也只能是我。即便自已已經幾年沒跑了,耐力有所下降了,但不用訓練,我也能輕鬆贏過他們。

但當真的開跑時,我發現:是我錯了。

剛跑的那幾步,我還能超過無數那些所謂的專業體育生,還能將身後那些身處末位的人遠遠甩在身後。

路邊茂密的楊樹為我擋住了火一般的陽光,奔跑帶來的涼風也讓我更加的清爽,就這樣,一個,一個,接一個的競爭者被我超過。

但很快,我就變的越來越力不從心,小腿似被緊緊裹住一般,有些使不上力;心臟也不停掙扎著,抗議著,跳動的越來越快;脖頸也被一團又一團生硬的空氣卡住,讓我喘不過來氣;大腦裡也漲的越來越大,只想讓我栽倒在地上,讓我閉上眼好好沉睡一番。

我想咬牙堅持,想要不顧一切的拼一把,但它們的阻攔和反抗也愈發的激烈。

不得已,我只能放慢腳步,看著一個又一個被我超越的競爭者,超過了我,衝在前面。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落後,但我無法忍受的長時間奔跑,又不得不如同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般,選擇服老。

馬拉松場地的景色很美,有古典如穿越般的門樓,有飛流直下激起陣陣浪花的瀑布,有隨風起伏的碧綠小河,還有粗壯繁茂的林木。

但我疲憊的身體已然無法再用心觀賞這幅如詩如畫般的秀麗風景,我走在賽道上,心裡早已經產生了自我懷疑。

曾經的自已,跑五公里也沒有如這般疲憊不堪。而現在的自已,僅僅跑了幾步,就已經要倒地不起了。

現在的我,想著之前所說所想,就感覺自已像是一個笑話。

就在我想放棄之時,一個女孩的背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曼妙的背影,讓我怦然心動,纖細的身條,似風中的柳枝一般,彷彿可以隨風擺動,皙白的面板,也好像是吹彈可破。

哪一個男人能忍住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呢?

我開始發力,開始大步流星的在她的面前跑了過去,成功在她面前超過了她。

但我的身體卻不肯讓我好好表現,它們激烈的掙扎、反抗,讓我再難以再往前跑一步。

我沒有辦法,只得放棄表現,停下腳步,如逛街一般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那個女孩,也一步一步,慢慢悠悠跑著,不知不覺間超過了我。

我不甘心,我還想表現。我繼續發力,又一次跑過了她。

但這次的反抗,比之前的還要激烈,我也不得不停下腳步,眼睜睜的繼續看著她慢慢的跑,慢慢的超過了我。

就這樣,迴圈往復了幾次。

直到我再也跑不動了,那個女孩也跑著跑著,略過了我,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也許,在她的眼裡,沒有自已的一點影子,只有向前奔跑罷。

我又一次陷入了自我懷疑的圓圈中了。

曾經所有的那些引以為傲的成績,放到檯面上,都不如那些大師、那些專業人員一根小指頭那麼多。

無數的碰壁,無數的挫敗讓我忍不住在心裡不停的問:自已的歸宿在哪裡?自已要走的道路在哪裡?

我茫然的看著前方,不知該何去何從。

最後,在我心中的疑問中,擠出來這麼一句話:

果然,我就是個廢物,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天才。我已經註定要步入平庸,最後在這片沒有色彩的世界裡,自生自滅。

什麼宏大的目標,什麼偉大的規劃,在現實面前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我心裡有些崩潰了,但在表面上,我只是冷哼自嘲了一下。

再次看到那條碧綠色的河後,我感覺那不是河,而是帶我重新開始的大門。

但周圍終究有人,我也終究忍住沒有掉下去。

我回頭看了看,發現後面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果然,自已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如塵埃一般,吹一口就沒了。

但這場賽跑,終是要完成的。

我又跑又走,終於看到了終點。

我毫不猶豫,如離弦之箭般衝過終點,雙手平舉,彷彿自已是勝利者。

但只有我自已知道,這不過是不得已的行為,自已的規劃,自已的目標,早已經是所有人眼中的笑話了。

在我衝過終點的同時,臺上也在對前三名頒獎。

果然,光榮都是他們的,自已在這裡,也不過就是一粒不起眼的塵埃,不過是偶爾會因為嗆著別人嗓子而叨叨幾句的小玩意。

我失魂落魄的離開這不屬於我的閃光燈附近,以便讓他們好好享受這份榮光。

聚光燈下,恐怕已經註定沒有自已的位置了,亦或者說,自已根本就不配有聚光燈照耀。

回去的路上,看著同樣的風景,我的眼中,早已沒有了光。這些風景,也瞬間失去了顏色,就和這除了冰冷,沒有一點色彩的社會一樣。

那個號碼牌,也被我拿了下來,除了拿來拍蒼蠅外,便一直扔在了一邊。

自已終究是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