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寶擁著龔氏和孔氏,聽她倆一邊一個鶯鶯細語,不時笑著從懷中變出一個小玩意來賞賜她倆。宮女們輕歌曼舞,靡靡之音讓餘曉默心神恍惚:她只知道歷史上的孔妃和龔妃都是絕色美女,卻從來沒想到這兩個女子能美到讓人窒息的地步,且不說兩個人吹彈可破的肌膚,單是那剪剪雙眸,就能把人的魂魄攝了去,再加上倆人全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舞姿也美得晃人的眼。這樣的尤物,不要說是太子皇上,就算是平常百姓也是喜愛之極的吧,餘曉默心裡嘆息,這樣的女子,要是放到自已在的時代去,還不知道會迷倒多少男人呢,幸虧她們生在這個朝代,讓一個男人獨佔了也算是不錯,想起古書上陳叔寶曾經稱讚過孔妃的:“古稱王昭君、西施長得美麗,以我來看,愛妃你比她們美。”餘曉默不由獨自抿嘴笑了一下。

就這麼一抿嘴的神情,陳叔寶抓了個正著,他驀地停下了跟龔妃和孔妃的嬉笑,看著端著盤子在旁邊侍候的餘曉默發起愣來,龔氏向孔氏使了個眼色,孔妃心領神會地點頭,兩個人輕輕喝退了輕歌曼舞的宮女們,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端著盤子的餘曉默和盯著她直愣神的陳叔寶。

餘曉默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自已該一直站在那兒,還是該徑直隨在宮女的後面離開。進退兩難中,她乾脆抬起頭來直視著陳叔寶的眼睛。陳叔寶有些驚詫:後宮佳麗幾百,還從來沒有人敢直視過他的目光,眼前這個小女子倒真是與眾不同。

“太子殿下,您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小女子告退了。”餘曉默跟陳叔寶對視了幾秒,終於先敗下陣來,垂下目光,向太子作揖,想趕快逃離這種曖昧的氣氛。

“哈哈,你這個小女子本太子喜歡。你是何方人士?何時來暗香閣的?叫什麼名字?\"陳叔寶看著餘曉默在紗裙下時隱時現的美腿,興味濃濃地詢問著。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如此沒有禮貌的小宮女這麼有耐心,這種耐心連他自已都頗為驚訝。

“回太子殿下,小女子建康人士,隨龔娘娘一起進宮的,不敢有名字,還望太子殿下賜名才好。”餘曉默沒想到自已竟然有這麼好的口才,還這麼會諂媚別人,心裡先做了一下嘔吐狀,對自已頗為鄙視了一番,然後又很是自得:臭蘇筱雨,總是說我不會說話,如果看到我今天這樣說話,非嚇死你不可。

陳叔寶放聲大笑,白皙的面龐忽然有了種生動的樣子,讓餘曉默看得有點發呆: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既然是龔愛妃的侍女,你的名字就讓龔愛妃給你取吧。不過,以後只剩本太子和你的時候,本太子喊你小墨兒可好?你的兩條柳眉如黛如墨,黛字太俗了,我們就取墨字,這樣可好?\"

餘曉默瞬間呆住了:歷史上是不會寫陳叔寶對張麗華私下的暱稱的,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墨”字?難道冥冥中,已經註定自已就該遇見這個人嗎?

陳叔寶見餘曉默呆愣著半晌不說話,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目光中滿是愛憐:

“墨兒,本宮想看看你的頭髮,好不好?\"

餘曉默被他溫柔如水的話迷住一般,點了點頭,竟然覺得自已的臉頰發燙,一顆心也咚咚地跳個不停。陳叔寶看著眼前膚如白雪面若桃花的餘曉默,按捺不住內心的激盪,把她的髮髻猛地拆開。

一匹如黑緞綠雲般的長髮從餘曉默頭頂直瀉而下,亮得照人的眼。餘曉默站在一襲黑髮裡,穿著緊身鵝黃紗質小衫的胸脯隨著心跳起伏不定,惹得陳叔寶目光如野獸般貪婪了起來。他彷彿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遏止住自已的貪婪,輕輕捧起餘曉默的黑髮,放在鼻子邊嗅著,如同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臉上滿是陶醉的神情。餘曉默被他的表情嚇住了,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只任陳叔寶捧著自已的黑髮貪婪地嗅著吻著。陳叔寶忽然張開雙眼,聲音嘶啞:

“墨兒,你讓本宮好辛苦……可是,本宮為什麼會捨不得,為什麼?\"

餘曉默不明所以地搖著頭,陳叔寶面露痛苦的表情,忽然把餘曉默緊緊擁在懷裡,可瞬間就又放開,輕輕地用手指在餘曉默的髮間穿梭,最後把手指停在餘曉默嫩嫩的紅唇上,像個孩子般怯怯地問:

“墨兒,墨兒,就讓奴兒吻一下,好不好?\"

餘曉默的心在陳叔寶的輕輕撫摸和柔聲細語裡跌跌撞撞,已經找不到方向,她只聽見陳叔寶喊自已墨兒,只聽見奴兒兩個字,心裡從未有過的波濤激盪的感覺讓她的心都疼了,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撫著眼前這個男人的劍眉:自已思念了這麼久,氣了這麼久的蘇筱雨,今天為什麼如此讓人心痛?竟然讓人一點都氣不起來,只想用自已的雙手撫平他眉間的痛。

陳叔寶把唇輕輕地貼在餘曉默的唇上,好像怕驚嚇著她一般:這枚小小的唇,軟軟的,溼溼的,讓他的心瞬間如水,整個人也清醒了許多。他強迫自已把唇從餘曉默唇上離開,又用雙手輕輕端起餘曉默的臉,不停地呢喃:

“墨兒,墨兒……”

餘曉默心旌搖曳,忽然很想把自已埋在這個人的懷裡好好哭一頓,彷彿眼前這個人,真的可以庇護自已,可以拂去自已所有的傷痛。可恍惚間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呼喚她,她忽然一個激靈從沉醉中驚醒過來,猛然意識到:自已十五歲的初吻,竟然這樣稀裡糊塗地被這個陌生世界的陌生男子輕輕鬆鬆地拿走了。她猛地從眼前這個人的懷裡掙脫出來,返身一個巴掌打到這個男人臉上,然後忽地一下退後幾步,一邊退一邊嘴裡輕呼著:“你不要過來…….\"一直退到這個男子觸不到自已的地方,才定住身形。

陳叔寶一時有些發呆,他用手摸著自已被打的臉頰,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柳眉倒豎,滿臉怒氣的小可人兒,喝退了聞訊過來的宮人,一邊撫著自已的臉一邊向前走,直到把餘曉默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了,然後一把把小小的餘曉默擁裹在自已懷裡,也不管她如何地掙扎,只是挾著她向前走,一直來到了案前坐下,隨口喊了一聲:“取墨來。”

翠兒一溜小跑進來,取了筆墨呈上,陳叔寶從案前取出金花小箋,揮筆寫下幾句小令,然後輕輕地吹了吹小箋上的墨跡,遞給餘曉默:

“墨兒,墨兒,本宮會等待你長大!\"

餘曉默心裡幾分鐘之內經歷了大起大落:她本來以為自已觸犯了太子爺會被殺頭,沒想到眼前這個陳叔寶卻寫了詩給自已,她的心驀然被溫暖和感動充塞著,讓她猝不及防,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接過金花小箋,低頭看著小箋上秀氣的楷書,餘曉默忽然想起蘇筱雨曾經說過的話:

“小魔女,讓你練字你也不肯練,讓你彈琴你也不肯彈,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她的心中驀地湧起一股酸澀,捧著金花小箋緊緊貼在胸口,不自禁落下了兩行眼淚。她知道,自已真的想家了,想念外婆,想念外公,還想念那個可惡的蘇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