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曉默端著大盆的衣服,氣喘吁吁的。她看著自已的手,泡在水裡的時間長了,已經皺皺巴巴的。放下盆,她想擦拭一下額角的汗水,仰頭看著樹上的葉子,飄啊飄的,忽然想起外公外婆的紅燒排骨,忽然想起蘇筱雨在葉子上寫字的專注樣子,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擋也擋不住。她伸腳踢了一下腳底的大盆,帶著哭音詛咒:“可惡的傢伙,我被你美麗的外表給騙了,還以為你比姓龔的善良呢。居然弄這麼大盆的衣服讓本小姐洗,信不信我一生氣都給你絞爛了?……”

話音未落,就覺得身前站了一個淺綠色的影子,她抬起頭,看見了那個自已覺得親切的影子,正帶著滿臉捉摸不透的笑容,定定地看著她。

餘曉默一下子來火了:“看什麼看?本姑娘臉上有金子啊?”

淺綠衣衫的女子也不答話,輕輕彎下腰,撿起餘曉默盆裡的一件衣服,仔細看了看,低聲說:

“你要是想從這裡離開的話,返回去把這幾件衣服重新洗一遍,洗成這樣回去交差,你會被罰得更慘。”

說完,站起身,一陣風般從餘曉默身前掠過,很快在轉彎處消失了蹤影。餘曉默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女子如風般來去的樣子,心裡充滿了疑惑:這傢伙走路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宮廷女子,好像比自已受的訓練還少……還有她那天說話的樣子,總是給人怪怪的感覺。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低頭看看那一盆衣服,餘曉默不由一陣哀鳴:居然還要返工,這麼多衣服,什麼時候才能洗完啊。再洗一遍,自已的手非被泡腫了不可。可惡的蛇蠍女人!原來後宮女子真的沒有一個善良之輩……自已不就玩了玩她的破鞦韆嗎,至於把自已往死裡罰嗎?

餘曉默一邊詛咒著,一邊彎腰吃力地端起浸了水以後越發重得端不動的洗衣盆,滿臉衰相,蹣跚地返回洗衣房。綠衫女子從樹後轉出來,對著餘曉默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露出了不可捉摸的微笑,然後轉身,路過那片院子裡唯一顯露生機的垂柳的時候,調皮地拽了一個柳枝,彎成了一個大大的環狀,戴在自已頭上試了試,然後走向柳樹旁邊散落長著的野花處,蹲下身來揪了兩朵小雛菊,別在柳樹做成的花環上,仔細端詳了一下,戴在頭上,向洗衣房的方向走去。

剛剛還很熱鬧的洗衣房裡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餘曉默一個人,她蹲在水池旁,把衣服浸在水裡,有氣無力地捶著,捶打衣服的聲音在洗衣房上空迴盪,也是有氣無力的。在水中照了照自已的影子,餘曉默忽然有些悲傷:這哪裡還是傾國傾城的張麗華啊,現在整個就一村姑。那頭黑色的長髮每天成了餘曉默的累贅,好幾次想一剪子把它剪了,都被幾個早就來到後院的姐姐攔住了,說什麼“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不得隨意損害”,害的餘曉默不得已只能每天比別人早起至少半個時辰來把這頭破頭髮綰好,省得幹活的時候被絆個跟頭。現在的頭髮綰在一塊頭巾裡,怎麼看怎麼像鄰村的大媽,餘曉默憤憤不平地想。

她洗了幾下就煩了,用手狠勁拍打著水花,濺了滿身滿臉,眼淚隨著滿臉的水花恣肆流淌:她不知道自已還能不能逃出這個陌生的時空,自已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喲,脾氣還真是大。怪不得被主子罰到這裡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洗衣房門口飄進來,嚇了餘曉默一跳。

她抬起頭來,看著那個腦袋上戴著花環的綠衫女子嫋嫋婷婷地向自已走來,有點發呆。

綠衫女子看到餘曉默滿臉的水,撲哧一下笑了:

“大小姐,是讓你來洗衣服,不是洗澡。你是不是打算跳進去把自已洗一洗啊?”

“跳就跳,有什麼了不起。如果跳進去就可以回到我自已的家,我現在就跳進去。”餘曉默嘟嘟囔囔地說。

“傻瓜,你以為真是看電視劇呢,發生了意外就可以再回到自已的時代?”

綠衫女子的話很輕,可聽在餘曉默耳朵裡,卻如同炸雷。

她抬起頭吃驚地盯著眼前這個女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綠衫女子蹲下身來,一邊替她洗衣服,一邊嘆氣說:

“怎麼了?就這麼一句話就把你嚇著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連自已主子的鞦韆都敢玩,怎麼一句話能把你嚇成這樣?快點洗吧,天都快黑了,你可別指望這個地方有電哈。”

餘曉默這才如夢方醒,她抹了抹臉上的水,傻傻地問了一句:

“你……也是穿越過來的嗎?”

綠衫女子不搭理她,繼續洗衣服,柳樹做成的花環戴在頭上,讓她的臉變得生動無比。

餘曉默也安靜下來,開始認命地洗衣服:綠衫女子說得對,再不洗,天真就黑了。這個地方離自已住的還挺遠,又沒有路燈,真怕自已會迷路。在這個荒蕪陰森的院子裡,迷了路會有什麼後果,餘曉默連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