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許行坐在人工草坪上,冷漠地看著人群中的女孩手拿話筒,傾情演唱著鄧紫棋的《泡沫》。

作為一名大三的學生,許行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裡參加聯誼活動,自然是有他不得不來的理由——

“今天晚上七點鐘,一平臺足球場有三個班級聯合舉辦的中秋聯誼活動,所有人必須到場參加,否則扣操行分!!!

補充通知:活動舉行期間不要刷手機,否則一樣扣操行分!!”

哪怕是再不情願,許行也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在這,他未必有多想拿這點操行分,但確實不想被扣分。看著中間的女孩聲情並茂的演唱,許行的心思卻早已不在此地。

作為一名沉迷小說的男大學生,許行早已經能夠做到“無書勝有書”——哪怕手中什麼都沒有,他也能在腦袋裡自我構思出天馬行空的玄幻場景,劇情則全憑他自由想象。

身邊傳來的鼓掌和歡呼,打亂了許行的沉思。

“這位被抽中的同學……三班的許行同學,記得提前做好準備哦!”女主持人善意的提醒清晰地傳入許行耳中。

毫無疑問,他被選中了,上臺表演。

“呃,這是……”看著面前的彩色手環,許行有些不知所措。

今晚的活動並沒有舞臺,而是由三個班的學生在操場圍坐成一圈,中間的表演人員則隨機抽取。聽那位輔導員說是,這樣更能活躍現場氣氛。

“兄弟,你運氣真好!”身邊不遠處一位體型略胖陌生男生朝許行豎起大拇指,神情滿是戲謔。

許行的模樣只能說是小帥,但因為性格孤僻古怪,所以三年來,在班上也一直都是透明人一般的角色,憑許行自已的直覺,班上能叫出他名字的,應該不超過十五個人。

對於3班的人,許行倒是記得很清楚,3班總共有56個人,都分坐在不遠處,都有著各自的小社交圈。

“兄弟,不會唱沒關係,這種強制性抽籤沒人笑話你的。放心大膽的去!”那男生繼續鼓勵道,許行轉過頭,這才看清說話那人的模樣。

明星臉,毫無疑問的明星臉——簡直與韓國那位馬東錫一模一樣!若是開直播,絕對能仙人指路!

許行點了點頭,朝那人回以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然後翻出手機,開始準備接下來的節目。

許行雖然一直心在場外,但對現場也並非一無所知。至少他知道,現在還有四個人排在他前面,他是第五個。

在歌單裡挑來挑去,許行最終選擇了一首毛不易的《囈語》,隨即起身朝著主持人走去。女主持人身邊坐著的貌似是各班的文娛委員,許行沒有多待,在本子上登記完節目後,他便坐回了原位。

若是叫他上去跳舞,他肯定頭也不回地直接往宿舍跑了,但所幸只是唱歌。對於唱歌,許行自認還是有些水平的。畢竟二十年以來,音樂算是他唯一自認為有天賦的東西。

不過一想到唱完後周圍必定會有無數異樣的目光,他就有些頭疼。

別人他不清楚,但許行自已在人多的地方是真的會頭疼頭暈。嘈雜的人群就像精神衰弱時耳機的忽然炸響一樣,令他極度不適。

聽著主持人的節目預報,許行手心有些冒汗,畢竟這麼多人在場,緊張是難免的。

“下一個,是來自五班袁野同學的《南山南》!大家掌聲歡迎!”主持人悅耳的聲音稍微有些大,震得許行耳朵有些不適。

然後許行就看到,那位很像馬東錫的男生抱著吉他走到了人群中間,然後很自然地盤腿坐下,連椅子都沒用,就這麼坐在人工草坪上,彈唱著那首馬頔的《南山南》。

名叫袁野的男生,聲音和長相極其契合,略有沙啞的嗓音,格外適合民謠——至少許行是這麼認為的:袁野選的歌很好,在表演中絕對是加分項。

何況袁野的吉他彈得也十分出色,雖然前面也有帶著吉他演出的人,但哪怕許行只是個外行,他也看得出來,袁野的指彈水平和前面那些掃和絃的幾乎是一個天一個地。

“他說你任何為人稱道的美麗,不及他第一次遇見你……”

“喝醉了,他的夢,晚安……”

袁野和先前被抽中的人一樣,都是天賦型選手。許行注意到,晚會上臺的表演者雖然是隨機抽取的,但從目前來看,似乎還沒有上臺出了醜的,上去的人貌似唱得都還不錯。連跑調的人都沒有。所以晚會現場的演出質量,意外的有些高。

操場邊上,路邊已經站滿了駐足的大學生,很多人擠在路邊的石欄杆上,舉著手機在錄影片,更有甚者甚至還在現場開起了直播。

袁野的演唱結束,不出許行所料,現場掌聲雷動,喝彩不絕。

“好!”

“唱太好了哥們兒!有沒有考慮過去破站當個音樂博主!”

“吉他是哪家鋪子的!兄弟求個連結!沒吉他連結,手的連結也行!”

“……”

許行聽見有人在人群中大聲喊著袁野的名字。不過有好的評價,自然也有壞的評價。

比如他還聽見有女生在說:

“才藝是真不錯啊……就是醜了點……”

“你得細看啊!人家只是胖,瘦下來指不定有多帥呢!”

……

聽著周圍的歡呼,袁野面上意外地有些窘迫,隨即抱著吉他匆匆下了臺,直奔許行的方向。

剛坐下,許行就看見袁野面色有些不對勁。

“咋了?有事?”許行一臉疑惑,一遇見事,他腦袋裡第一時間總是往壞處想。比如現在。

這人該不會是來挑釁的吧?!自已雖然看上去是有些缺乏藝術細胞,但也用不著這麼羞辱人吧……

袁野支支吾吾半天,這才道:“唱的有些過頭了,待會兒要不我給你伴個奏?免得觀眾落差太大……”

“啊?”許行有些驚訝,原來這人是怕自已唱的不好,觀眾落差太大?

他當然也知道,像這種活動,前者如果唱得太出眾,後者的哪怕是唱得不差,也很容易被比下去——很顯然,袁野就是屬於前者。所以在袁野說出伴奏時,他才將先前的不好的猜測通通排除掉。

畢竟事實確實就是如此。

“好啊!可以!”許行答應得很爽快,畢竟袁野的吉他水平剛剛他已經見識過了,白撿一個活伴奏,不要白不要。

袁野嘿嘿一笑,他倒也確實沒有顯擺的意思,單純只是想上去演出罷了。音樂於他而言,是真正的熱愛,而無關出名和發財,他只想讓自已的音樂被他人聽見,這樣便足夠了。接下來的幾個表演者都有自已的小團隊,他不好插足,但據他觀察,面前這人似乎是單獨來的,而且沒有任何樂器。

正好他可以上去當伴奏。

“哦對了,你選的是什麼歌?”袁野回過神來問道,既然要伴奏,至少得先熟悉一下歌曲。

“毛不易的《囈語》,會嗎?”

“這……”袁野面上頓時顯出難色,這歌倒不是他不會,而是《囈語》的伴奏用到了太多樂器,吉他在伴奏裡並不出眾,很容易被鼓聲和其他伴奏掩蓋。

“會倒是會,但是這伴奏……說實話不太適合吉他。”袁野撓了撓頭,說出了自已的看法。

“我也這麼覺得。”許行點點頭,歌曲是他事先就選定了的,所以並沒有考慮到袁野的吉他伴奏的問題,這不能怪他。

“要不還是算了吧,現場伴奏也不是必須要的,音響裡有就行了。”許行見袁野有些為難,開口勸解道。

“不行。”袁野倔得像頭驢,拒絕得十分果斷。過了今天,他就是再想表演也沒有機會了!所以哪怕吉他聲註定會被伴奏淹沒,他還是決定要上臺。

“要不……我換首歌?”許行試探著提議道。《囈語》本來就是他隨意選定的,並非非唱不可,現在既然袁野鐵了心要上去伴奏,換首歌也不是不行。

“這好嗎?”袁野有些不好意思,為了自已的伴奏讓人家換歌,這是不是有些太冒昧了……何況兩人這才是剛認識。

“沒什麼的,唱什麼都一樣,伴奏合適了還能錦上添花呢。”許行豎了個拇指,然後起身向著主持人方向走去。於他而言,確實唱什麼都一樣,而就在剛剛,他正好想到了一首極其合適的歌曲,而且他敢肯定,袁野一定會彈。

看著許行低頭與主持人說話,袁野注意到主持人的臉色略微有些變化。想必臨時更改節目一定是一件非常令人為難的事情,想到這裡,他心裡頭便有些慚愧。

“你確定要換成這一首嗎?”臨時作為主持人的女同學有些詫異,目前距離許行上臺只有不到一首歌的時間了,居然要臨時換歌……

她不由得預感,今晚唯一的混亂和尷尬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是的,麻煩了。”許行低頭表示歉意。

“沒什麼,換就行了,許行同學不要有壓力哦!”儘管心中有些不安,女主持人還是伸出兩個大拇指鼓勵道,“加油!”

“我會的。”許行微笑著點頭回禮,然後回到原位坐下。

“所以你換的什麼歌?”剛坐下,袁野便有些急不可耐,眼下時間已經不多了,要是許行換的歌他不會,那可就真要和今晚的舞臺說再見了。

“《殺死那個石家莊人》”

幾乎同時,女主持的聲音很合時宜地響起:

“接下來的歌曲是,由三班的許行同學和五班的袁野同學臨時組合帶來的,《殺死那個石家莊人》!”

“大家掌聲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