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天官來賜福,二封地府永安寧,三封生人永長壽,四封白煞潛伏藏,五封子孫後代昌。

這是釘棺材時,封棺人世代相傳的口訣。

謝晚凝死那天,封棺人卻只念了三句。

——一封天官來賜福,二封地府永安寧,三封白煞潛伏藏!

因為她是謝家最後的生人,也是因為無子被季晏禮休棄的下堂王妃!

……

攝政王府,王妃院。

桌上飯菜已不再冒熱氣。

謝晚凝看向丫鬟春桃:“你說,今晚王爺會來嗎?”

春桃欲言又止:“王妃,再等等吧……王爺會來的。”

謝晚凝便沒再說話。

今日是十五,按照規矩,季晏禮必須要與她這個正妻一同用膳。

可自從半年前,他將那揚州瘦馬林知嫵找回來後,便已近兩月未來過她的院子了。

想著,謝晚凝又咳嗽起來。

屋外傳來腳步聲。

謝晚凝一抬眼,就見季晏禮身著一身龍紋蟒袍大步走進。

謝晚凝恍然起身行禮:“王爺。”

季晏禮負手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微微皺眉。

“病了?”

他在關心自已?

謝晚凝心裡一顫,但下一刻,季晏禮嗓音凌然。

“知嫵身體孱弱,你病著,別去她跟前,若是連累了她犯病,本王定不輕饒!”

翻江倒海的苦澀湧上謝晚凝心口。

她閉了閉眼,卻是又拱手一禮,緩緩道:“王爺,前兩日大夫過府,診出我已有不治之症,時日無多。”

聞言,季晏禮眉峰一挑。

謝晚凝垂著頭,聲音已然沙啞:“我祖父已致仕,但求王爺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莫在打壓我的姐夫何侍郎。”

她儘可能有尊嚴的說著自已的死,想要求眼前人高抬貴手。

耳畔卻突然傳入一聲冷笑。

“你編造一個將死的理由,以為本王就會放過你們謝家?”

謝晚凝渾身一顫。

她抬眼,看清了季晏禮臉上的涼薄:“你別忘了,當年若不是你祖父以勢壓人,逼迫知嫵離開京城,本王根本不會娶你,現在這般,是謝家人應得的報應!”

謝晚凝再也忍不住,眼眶驟然滾燙。

她和季晏禮從小指腹為婚,四年前,季晏禮卻為了林知嫵當眾對先帝提出解除婚約!

堂堂丞相府二小姐竟抵不上一個青樓女子!謝晚凝一時淪為京城笑柄。

她祖父謝老丞相震怒之下,親自出面讓林知嫵離開京城,並上奏逼季晏禮履行婚約。

誰也沒想到,他們成婚第二年,先帝便駕崩,季晏禮攝政後便開始大肆打壓謝家……

季晏禮看著謝晚凝強忍眼淚的模樣,心裡的厭煩更甚。

“你莫忘了,你現在是季謝氏,別再讓本王看見你為了謝家忙前忙後的噁心模樣!”

話落,他徑直轉身就走。

謝晚凝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整個人都好似沒了溫度。

滿室死寂。

一陣穿堂風過,謝晚凝猛地咳嗽起來。

“夫人……”春桃急忙上前,卻是悚然一驚。

只見那捂嘴的錦帕上,竟是血跡斑斑……

半月後,端午。

謝晚凝回到謝家,往昔門生無數的府邸早已門前冷落。

謝晚凝看著破敗的門匾,鼻尖發酸,這時,她身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晚凝,怎麼在門口不進去?”

“姐姐。”

謝晚凝轉身,匆忙掩去眸間悲意。

爹孃早逝,是大姐謝清央將她一手帶大,兩人感情深厚。

謝清央牽過她往裡走,溫聲道:“怎麼瘦了這麼多?”

謝晚凝喉間一哽,隨即扯開笑顏:“許是天氣太熱,沒什麼胃口。”

謝清央攥著她的手緊了緊,到底沒說什麼。

謝老爺子見兩人回來自然歡喜,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團圓飯。

但席間,謝晚凝卻瞥見謝清央手腕上有幾處淤痕。

她心裡一沉。

等謝老爺子去休息了,她才拉著謝清央問:“姐姐,姐夫是不是又對你動手了?”

謝清央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如今我懷孕了,不會有事的。”

謝晚凝心裡一震,猛然看向謝清央的小腹。

謝清央反握住她的手,聲音輕柔而堅韌:“晚凝,我如今只求祖父安度晚年,攝政王那裡……你若受不住,就回家,姐姐拼了命也會護住你的。”

“姐……”謝晚凝聽著她溫柔的話語,眼眶止不住的發燙。

她如兒時一般靠上謝清央的肩頭,依戀的蹭了蹭。

傍晚時分,謝晚凝才回了攝政王府。

途徑花園,卻見花叢中,季晏禮正為林知嫵的髮髻簪茉莉。

謝晚凝怔愣一瞬,終是邁步朝季晏禮走了過去。

見她過來,季晏禮笑意頓無,冷聲道:“有事?”

謝晚凝胸腔彷彿破開一個洞,寒風過境,疼痛難當。

可她退後半步,迎著季晏禮冰冷的眼神跪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面。

“求攝政王網開一面,放過我姐夫,謝晚凝願付出任何代價!”

半晌,季晏禮淡漠嗓音落入她耳中:“是嗎?哪怕本王要你自貶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