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池瑜清從逼真的夢境中醒來,額角生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夢中,父母兄長被殺,同門被屠,她從嬌貴恩寵的天之嬌女跌落成泥土裡的塵埃。

鮮血染紅了大珩山半條山脊,她在屍海中努力的辨認父母與同門的臉。

就在她抬頭的瞬間,一柄冒著寒氣的冷劍自後刺入,一劍穿透了她的心臟。

冰寒的疼痛貫穿她的經脈,血液凝結,天地俱暗。

彼時人間正值夏季,空氣炎熱。

燥熱的風透過破碎的結界刮進仙山之上,被血染紅的綠葉飄然而下,有一片剛好蓋在了她半闔的眸上。

視線之中,她的世界,滿是血紅。

夢境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池瑜清睜開了眼睛,茫然地晃了晃頭。

莫名其妙,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並且她竟然還被這夢給影響了情緒!

明明眼下她的處境可比夢中更值得憂慮。

馬蹄聲聲,車廂搖晃,想來還在人間。

池瑜清垂眼看著,她的雙手被縛仙繩反綁在身後,雙腳亦被牢牢捆住。

她一掙,這繩便束的更緊。

她不悅地抿著唇,心底滿是煩躁。

近百年來,她難得的就做了這麼一件好人好事,竟落得個被同門追捕的下場。

竟連縛仙繩都用上了!

堂堂太虛山,整個仙門欺負她這麼一個多思善慮、心地善良、活潑可愛、傾國傾城的弱女子,說出去難道不怕讓人笑話嘛!

池瑜清盯著手上的縛仙繩,恨恨地磨了磨牙。

等她逃出去的。

等她逃出去,她就挨個仙門去訴委屈,讓全天下的仙門都知道太虛仙宗的嘴臉。

這麼一想,她就幹勁十足。

直接張嘴咬上了縛仙繩。

縛仙繩:……

縛仙繩:“!!!你你你……你幹什麼?”

池瑜清邊埋頭苦咬,邊含糊不清地說:“能幹嘛呀!咬開你。”

縛仙繩:“你好大的膽子!你們仙門哪個對我不是畢恭畢敬的,老子這麼多年都沒遇到過你這號的,你還是個清心寡慾的修煉者嗎?等等,你你你你……你還吃蒜了!!!”

蒜?

池瑜清抽空抬了個頭想了想,被抓住之前她吃了碗麵,配著蒜瓣吃的,很香!

這麼一想,她勾唇露出個狡黠的笑,繼續咬。

縛仙繩:“啊啊啊啊啊!你別過來啊!臭!……嘔,你……口臭!嘔,嘔……”

縛仙繩本為太虛山三大神器之一,專縛仙門犯下大錯弟子。

束縛仙繩,上洗罪臺,罰天雷刑。

然而修煉並非易事,拜入仙門首要修煉便是斷除七情六慾,修真者只有心無雜念,才能專心修煉提升修為,收妖驅邪,庇護世間太平。

人無慾望,便無糾葛。

是以,縛仙繩在太虛山法器閣被妥善安放了近千年,都毫無用處。

它只每日裡吸收吸收仙山靈氣,睡睡懶覺,做做空夢,日子悠然自得。

卻沒曾想到今年簪花大會前夕,太虛亂成一片,它也被取出,先是捆了個要受雷刑的女弟子,又被拿來捆了這個……沒有武德的女弟子。

池瑜清還在咬,縛仙繩被燻的神魂飄渺,它實在是承受不住,乾脆直接閉了五感,遁離了。

縛仙繩遁逃,失了靈力的繩子便直接從池瑜清的胳膊上掉了下來。

這就跑了?

沒意思。

池瑜清鬆開嘴,將縛仙繩拿在手裡,掀開簾子,探出了個腦袋。

車架子上正在駕車的兩位師兄對此渾然不覺。

想來是因為縛仙繩為仙門法器,這麼多年來從未出過紕漏,才讓他們有些掉以輕心。

師兄甲感嘆道:“追了十多天,終於把這叛徒給捉到了。”

他身後的池瑜清倚在車廂邊,十分不滿:你才叛徒,你們全家都是叛徒!

師兄乙道:“因她們師姐妹二人,累及仙門被妖族奇襲,仙門毀去大半,簪花大會推遲。如今我們將她捉拿,待回去後,師父定會記我們大功一件。”

池瑜清抱起了肩:呵呵。

師兄甲又嘆道:“話說回來,她們既是仙尊師叔的徒弟,行事怎會如此不著邊際,一個也就罷了,兩個竟都如此這般,師叔他總共只收了三個徒弟,現下只剩下一個了。”

池瑜清無聲的嘖了一下:

所以呢?你們難道還沒有領悟出來嗎?你們難道以為我那個白得的師父就很有邊際嗎?

師兄乙恍然:“等等,她是仙尊師叔的徒弟,那她會不會……”

他邊說邊轉頭看向車廂,隨後,便與池瑜清對上視線。

池瑜清揚唇笑了笑,帶著些惑人心神的迷惑,用口型對他說:繼續說。

神乎其神的,他竟然真的聽話的繼續道:“她會不會有解開縛仙繩的方法……”

師兄甲笑了一聲,頭也沒回:“怎麼可能!你且放心吧,她解不開的。”

正說著,他察覺到一旁的人有些怪異,便立刻順著他的視線扭頭看去。

對上了池瑜清的目光,他渾身一震,狠狠拍了一下一旁的人:“還愣著幹嘛?抓啊!”

池瑜清毫不緊張,笑眯眯的衝他們擺擺手,刻意露出手中的縛仙繩,語氣格外親切道:“兩位師兄,你們好。”

師兄甲發出一聲怪叫:“你竟真的把縛仙繩解開了?!”

池瑜清“嘖”了一聲:“師兄,別喊這麼大聲。”

說著,她狀似害羞的以手掩面,“雖然我知道我這個人又漂亮、又聰明、靈力高強,你們也肯定以擁有我這麼一個師妹而感到光榮,但是務必要低調些,你們也知道的,我不喜歡張揚。”

師兄甲乙:……

她又開始了。

索性現在已經行至太虛山腳下的竹林之中,漆黑深夜,四下無人,他們也就無所顧忌。

馬車還在前行,二人起身,凌空立於車前,召出命劍,劍指池瑜清。

池瑜清像是被嚇到一般,故作驚慌地捂住自已的小心臟,一副虛弱心碎的模樣,嬌滴滴道:“哎呀師兄,你們幹嘛這麼嚇人家,人家好害怕啊。”

師兄甲乙皆是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

師父若是知道追她的這一路,他們看了她多少場不同的戲碼,也定會覺得他們辛苦。

師兄甲道:“師妹,別演戲了,乖乖隨我們回去,師叔他定會對你從輕處罰。”

聞言,池瑜清一臉驚喜:“真的嗎?我若是聽話跟你們回去,師父真的不會處罰我了嗎?”

師兄甲:……

她是這麼把從輕處罰理解成不會處罰的?

師兄乙在一旁揮動了劍身,想著方才竟被這叛徒給迷了心神,有些惱羞成怒:“別廢話了,動手吧。”

話音剛落,二人揮劍上前。

“啊啊啊啊啊!”

卻又被池瑜清一聲尖叫嚇得頓住。

只見她突然跌坐在車架上,像是受了驚嚇,眼神驚恐,指尖顫抖地指向他們身後。

二人順著她的指向回頭看去。

在他們轉頭的間刻,池瑜清眼神瞬間變得凌厲,她旋身飛手,一柄通體漆黑的彎刀凌空乍現,速度極快朝著二人脖頸而去。

刀葉旋轉,見血封喉。

在二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彎刀已再度回到池瑜清體內,消失不見。

池瑜清對著他們揚了揚手,笑容燦爛:“二位師兄,就此別過了。”

她的話音剛落,二人身形倒地,沒了生息。

池瑜清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她垂下眼瞼,半闔的眸冷眼看著二人的屍體。

眼底寒冷,彷彿能凝水成霜。

她啟唇,冷冷吐出一句:“沒意思。”

逗著他們玩了這麼久貓捉老鼠的遊戲,在她這麼放水的情況下,還能這麼容易就被她給殺了。

真是……太沒意思了。

夜色漆黑,數只烏鴉從林中接連飛出,撲面而來的風中摻雜著一聲冷笑。

池瑜清回眸,眼神冷冽如劍:“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