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賈掌門召集門中長老合議門中事務,很顯然這是一場精心佈置的局。

已是築基修士的賈掌門之弟賈量出現在合議會上,根據宗門律令,築基修士紫自動升格為門中長老。

楊雋、柳松兩位北峰長老倍感意外,當日的合議會不知議的何事,最後新築基的賈量竟然和楊雋鬥起法來,最後演變成南北兩峰鬥法,將宗門大殿的屋頂都掀翻了半數。

鬥法一場,北峰落敗,楊雋最後被縛住手腳,關押在密室,柳松趁機逃出,不知蹤影。

一時間南北兩峰弟子震驚,北峰弟子聽說楊雋被囚,立刻組織起隊伍衝向山門大殿,三位南峰長老到底不敢對如此多的同門弟子下手。

只好臨時起陣,擋住眾多煉氣弟子,之後痛訴楊雋之過,並將南北兩峰合二為一的計劃全盤托出。

但北峰弟子並不買賬,只要求放出楊雋,退無可退,進無可進,一時雙方陷入僵局。

扈引給許翊元匡帶來的訊息便是,楊雋見鬥法將敗,便指使柳松先逃,柳松借陸雲生前的人際交往,逃出後找到萬門司金丹舉案。

萬門司金丹派遣五位築基親臨,一到門中,便嚴令兩賈一庸放出楊雋,三人不敢忤逆萬門司的命令,只好放人。

畢竟是山門內鬥,萬門司也不好過多幹涉,只好將兩派拉在談判桌上。

而昨日恰好傳來魔修入侵的訊息,江左城已佈告各門組織人手南下參戰。

萬門司幾位築基便做主要求賈政,楊雋兩人必須南下參戰,抵抗魔修期間,門內若再發生此類事件,萬門司將追責到底。

如此一來,南北兩峰內鬥在萬門司的干涉下將要告一段落。

而除此之外,扈引所帶來的還有參戰名單。

“南北兩峰各三十人……我、方師弟,元師弟都在名單上,許師弟你…”扈引說到最後,竟然不好開口。

門中明爭雖然暫時被叫停,但暗鬥只會越來越多,與其留在門看他們同室操戈,不如南下參戰,指不定還能殺死幾個魔修。

許翊堅定道:“魔修兵臨碣石郡,在門中看他們內耗,還不如南下殺敵,容我再去尋師傅。”

扈引元匡兩人面露難色,萬門司一摻和,鄭掌門之前的計劃被全盤打破,許翊此時去找他,免不了又要爭吵。

俗話說事不過三,鄭掌門已經容忍許翊兩次,要是再惹怒,後果還會像這般寬容嗎?

“鄭掌門既然沒讓你南下,你也不必再費心思。”一道沉穩的聲音自洞口傳來。

扈元兩人見到來人忙拱了禮,來人微微頷首,溫和道:“兩位洞外稍侯,我與許師弟談談。”

扈元兩人見到來人忙拱了禮,來人說道:“兩位洞外稍侯,我與他談談。”

待兩人走後,許翊這才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疑惑:“盧師兄,您為何這麼說?”

來人姓盧,煉丹閣奉行,許翊曾隨他修習煉丹之法,兩人亦師亦友。

盧師兄緩緩道:“師弟在鄭掌門身邊修行三年,還摸不透他的脾氣嗎?”

經他提點,許翊陷入沉思,師傅處事公正,為人隨和,但其決定的事幾乎不容更改,屬於極好面子的人,但是他好的是公正不偏不倚這個形象的面子。

見他面色稍變,盧師兄繼續道:“何況,他讓你來我這,也不是隨意安置。”

不是隨意安置?許翊努力回想,似乎盧師兄十年之期已近,將要離開山門,難道師傅是打算讓自已接手煉丹閣?

“師兄,你要走了?”許翊忙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捨,他知道這位師兄心思不在此處,留是留不住的。

盧師兄點了點頭,目光遠眺向洞外,“是啊,十年之期已經不遠,又逢魔修入侵,我打算南下尋尋機緣。”

盧師兄雖是煉丹閣奉行,但卻不是太衍門弟子,他出身散修,受太衍門僱傭而入門中為客卿,因其煉丹之法高深,又被授於奉行職位,當年也是想拉攏他入門。

而盧師兄志不在此,只打算賺些靈石,之後周遊天下,見拉攏不來,於是便有了許翊在其身邊修習的事情。

許翊初入門中本是陣法奉行的弟子,但門中陣法奉行水平並不太高,許翊又悟性極佳,兩年下來,竟然學無可學。

於是他業餘時自已鼓搗煉丹,一次偶然被鄭庸看中,便讓他轉而去修習煉丹。

“我也想像師兄這般,一走了之。”許翊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嚮往和無奈。

盧師兄搖頭道:“師弟這話就錯了,門中事務我大抵也瞭解,我也算是比較瞭解你,你無非是想兩峰交好,永修和睦。”

“只是你身在局中,又只是煉氣弟子,偏偏還是鄭掌門親傳,這些條件決定了你不可能獨善其身。”

“帶著這些頭銜,你做任何事都有阻力,北峰弟子憑什麼相信庶務掌門的親傳,而且他還間接或直接殺了王瑞、楊滿,雖然兩人其罪當誅。”

“南峰弟子支援你,在他們眼中,你是懲治北峰弟子的急先鋒,所言所行都是受鄭掌門指派。”

“明白了嗎?你做什麼事背後都有一個影子,你沒有實力自已做主。別人聽你的,不是因為你的實力壓制,是你身後那個影子。”

聽完盧師兄一番心口話,許翊默然無語,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他明白盧師兄的話中的意思——他無論做什麼,都無法擺脫那個影子。他沒有實力自已做主,別人聽他的,只是因為他身後那個影子。

沉默了一陣,盧師兄繼續道:“門中都在傳你是隔代掌門繼承人,這是因為你修行資質極佳,又是鄭掌門親傳,若你願意蟄伏,未來幾十年苦力修行,到時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受挫之後只能長噓短嘆,有心無力。”

許翊心中一震,彷彿被一記重錘擊中。所言有理,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以實力為尊,所謂制度,也是建立在強腕之手。

若要依靠別人改變現狀,何其難也,不如強健自身,從大道入手,才能掌握命脈。

“謝謝師兄指點迷津。”許翊深吸一口氣,恭敬地行了一禮。

……

太衍門後山,這裡煉丹閣工坊連成一片,一靠近工坊便感受到一股熱浪襲來。

連片的工坊對面,是近日才修好的煉丹閣公衙,說是公衙,其實只是一個尋常四合院,面積也不大,好不氣派。

而小小公衙內的人確是腳步匆匆。

“許大人,靈寶閣遣人來催促療傷丹藥,說南邊緊缺的很,得趕緊煉製,要趕上三日後的南下飛梭。”

“知道了,安排所有人輪班煉丹。”

“許大人,那試驗紫銅爐鼎經不住真火煉製,爆炸了。”

“立馬通知靈寶閣,採買一個八卦陰陽爐。”

“許大人,大庫那邊說市場上買不到朝元草,他們託人打聽,說有人在淨元山脈採到過。”

“知道了。”

“許大人……”

……

五個人站在青年身前,依次彙報事務,青年不勝其煩,聽完彙報後,又有理有條的將近期的任務和安排佈置下來。

聽完青年的佈置,五人剛要散去執行安排,還未走出門,又有一人飛快跑來。

“許大人,門內調令。”

“講。”

“庶務掌門令,即日起,擢升煉丹執事馬一春為煉丹閣副奉行,煉丹閣奉行不在時可總攬閣中大小事務。”

那五人中突然有一中年男子激動萬分。

“多謝鄭掌門。”

“恭喜馬師兄…”

……

一時間,略有壓抑的大堂內氣氛突然變得輕鬆活躍起來。

一番賀喜,幾人都散去後,那馬一春熱情洋溢地向青年感謝道:“多謝許大人,若不是您日常指點我煉丹術,現在又替我美言,我今日哪做的了這副奉行的位子。”

青年擺擺手,笑道:“馬師兄不必如此,若不是你刻苦鑽研,我再指點也沒什麼用,今日做了奉行,往後擔子就更重了。”

青年便是許翊,自魔修入侵算起,時間已飛逝兩載,從外觀上看,他模樣有了些許變化,蓄了山羊小胡,面上更為成熟英俊,個頭也高了不少,顯得更挺拔。

兩年前,魔修入侵,太衍門南北兩峰分成兩個隊伍南下參戰,盧師兄十年客卿期滿,許翊繼了煉丹閣奉行的位子。

由於大戰消耗丹藥無數,導致各類丹藥價格飛漲,太衍門的煉丹閣也開始極速擴大生產。

從最初的八名弟子,擴張到現今五十人,這還是因為原料緊缺,不然還可擴張一倍,畢竟太衍門煉製的乃是些低階丹藥,煉製門檻不高。

就算如此也是賺的盆滿缽滿,還因此購入了兩艘新的飛梭,用來跑運輸盈利。

而許翊在這兩年內倒成了大忙人,因為極速擴充煉丹弟子,他要組織教授煉丹術,分配生產任務,統計原料消耗,處理各項事務,忙的幾乎是腳不沾地。

這次擢升馬一春為副奉行,則是因為許翊感受到突破機緣,他這兩年忙於事務,卻疏於修行,直到現在還是煉氣五層修為。

今日一早,他帶信給師傅說想外出尋找突破機緣,並且推薦了馬一春接手事務,這才一個時辰,師傅就安排妥當。

鄭庸比他自已更關心他修為進度,三番五次遣人來令他勤加修行,許翊一門心思在煉丹閣,根本不聽,現在他主動修行,哪能不允。

馬一春點頭稱是,從懷中摸出一袋物事,“許大人,這點東西你拿著,您外出修行,得多備點盤纏 ”

許翊怒道:“馬師兄,咱們共事兩年,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

馬一春看年齡應該有四十多歲,結果被許翊一句話說的不知如何是好,尷尬地摸了摸頭,“都是那幫小子出的餿主意,我就說不行…”

許翊拍了拍他肩膀,“師兄莫要搞這些,不如多花心思看看如何分配任務。”

……

又交接手中事務幾天,許翊在幾人的目送下,走出山門。

山谷間花香襲人,百鳥爭鳴,蝴蝶翩飛,如詩如畫,彷彿置身夢中的世外桃源。

在山腳下仰望,只見高聳入雲的主峰之巔,巍峨的樓宇直插雲霄,氣勢磅礴,令人望而生畏。

他以前從沒靜下來欣賞過山門風景,此時細看,竟然覺得山門所在是一塊世外桃源之地。

此行有兩個任務,第一個便是東上尋找突破機緣,第二個是順道去淨元山脈,試試能不能採到朝元草。

這朝元草乃是煉製《元靈祛毒丹》的一味靈植,而那丹書,經過他和盧師兄仔細研究,基本可以斷定是真。

但此丹藥煉製不易,這兩年來他試過多次,始終沒有成功,究其原因,一是原料難以齊備,二是爐鼎易炸,三是煉丹時間過長,四是真火火候要求苛刻。

欣賞了一陣,他便一路東去。

許翊在一處凡人小鎮買了匹馬,就沿著官道而去,以往看不見幾個修士的官道,如今也頻頻出現趕路修士的身影。

如今江左郡修士比以往多了不少,碣石郡這兩年戰事不利,已經丟失半數土地,越來越多負傷的修士轉移到江左郡休養。

江左郡頓時百業興旺,唯有治安快速下降。

七日時間,他一路走走停停,行了八百里,終於在一處荒山尋到那感應到的機緣。

在那荒山打坐了兩日,正式突破煉氣六層,又花了七日時間穩固修為。

之後再度向東出發,只是那馬兒在他打坐時已不知蹤影,不知是自已跑了還是被人牽走。

但沒了腳力也不妨他趕路,煉氣修士雖然不能御劍飛行,但腳下速度已遠超凡人,日行可達五百里。

許翊扮作江湖俠客,身著一襲青衫,腰間掛著長劍,步伐輕快地穿梭在群山之間。

花了半月時日,足足行了一千三百里,終於進入淨元山脈。

許翊在一座坊市打聽了關於朝元草的資訊,之後便踏入山脈,這片連綿兩百里,人跡罕見的山脈。

越深入,樹木愈發高大茂密,原本就蜿蜒曲折的小道也變得更加荒蕪,幾乎難以辨認。

寂靜的山林之間,許翊全神貫注觀察是否有朝元草,突然,一陣稚嫩的女童聲音打破了周圍的寂靜,悠悠地傳入他的耳中。

“媽媽說除了修習修為之外還要修習心境,可是沒人告訴我什麼是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