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在宗門之中,雖然人看起來很是冷淡,但幾乎是對每一個向他請教的師弟師妹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以說。

秦允是鍛神宗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作為入門最早的弟子,在自已也是個孩子時,就毅然決然的,自願擔負起了大師兄的職責。

鍛神宗的大師兄是個武痴,是個極其厲害的刀修。

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他們卻不知,雖然秦允這個人看起來冷淡,彷彿塵世皆入不得他眼。

甚至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但是他所有的關心,都是發自內心實打實的。

除了生活中和修煉一途上瑣碎的照顧,他還耗費無數心神,在他們每一個師弟師妹們的身上,都留下了一枚自制的法器。

只要他們有危險,秦允就能第一時間察覺。

就連抽刀斷水水更流,設計的初衷都不是為了困敵。

而是秦允最初無數次親身試驗,耗費無數歲月和心血用心研製出來的,用來防禦外敵的法器。

只要釋放法器的人不收回抽刀斷水水更流,那便是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敵人的攻擊也同樣打不進來。

同級之中,無賴一樣的存在。

幾乎是強制停止打鬥,能讓遇到危險的師弟和師妹們安然無恙的等到他們的大師兄——

秦允趕來。

秦允雖不善言辭,但他一直在以自已的方式,在以一種幾乎霸道強勢的態度,溫柔的守護著宗門的每一個人。

“......”

“師姐......它更強了。”

“抽刀斷水水更流已經擋不住這個鬼鳥的一爪了。”

剛剛還能拖延一下、抵擋一擊的抽刀斷水水更流,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無法對付這個鬼東西的一爪。

果凍似的屏障被攜帶著滾滾烈焰的利爪一瞬間撕的粉碎。

小師妹嚇得後跌了一下,有些心疼的噘嘴,小小聲的嘀咕。

“那可是大師兄好不容易做的法器......”

她入門時間短,能力實在是有限。

關鍵時刻,段明月直接將手中的長刀飛擲出去,險險的擊退了帶著滾滾烈焰的鳥爪。

兩者相擊。

本就殘破的長刀直接又被撕碎了一個邊角。

鋒銳的刀片瞬間彈了回來,在躲閃不及的段明月側頰劃開一道細長的血線。

“師姐......”

小師妹滿眼心疼的看著傷痕累累的段明月,咬了咬唇,猶豫的開口:“我們......我們要不傳送出去吧?”

手腕上的賽道屏障花紋並不是一個擺設,作用也不僅僅是分割賽道。

還是保護這些親傳們在秘境之中安全的東西。

只要她們想——

一個意念之間,就可以依靠賽道花紋,平安的走出秘境。

段明月毫不遲疑的搖了搖頭。

小師妹雖然害怕,但是也不敢違抗自已一向尊重的二師姐的命令。

“師姐......”

小師妹帶著哭腔,整個人害怕極了,她哭唧唧的一邊甩法器,一邊忍不住質問:“宗門排位賽的排名就那麼重要嗎?!”

段明月一愣,堅定的再次搖了搖頭。

她召喚回幾乎支離破碎的長刀,抬手又是一擋,凌冽的刀光硬是彌補了破裂的長刀的不足,抵擋住了煙塵之後,再次瞬間出現的鳥爪。

她額邊柔順的長髮都被烤焦,打了卷。

段明月已經摸清了那隻鳥的出手手段。

它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

許是不想直接要了獵物的性命,許是剛剛出世,能力有限,並不能不間斷的產生攻擊,又亦或是在等待著什麼。

總之,這隻鳥每一次出爪之間,都有著不短的間隔,大約在五息之間。

每次撞擊在她的長刀上,更是彷彿嫌棄自已鳥爪上的火焰燙爪一樣,不耐的甩了甩爪。

隱隱約約還有一聲厲鳴。

段明月:“???”

發現了這些小細節。

段明月逐漸掌握了技巧,對付起這隻靈獸來自然是愈發遊刃有餘。

她不疾不徐,利用空檔的時間,協助小師妹一起佈置防禦的法器。

身為鍛神宗掌門的親生女兒。

她雖然沉迷刀道,但是對煉器也不是一無所知。

畢竟她有一個沉迷煉器,天天能因為沉迷煉器忘了回家而把自已老婆氣個半死的爹。

“小師妹。”

段明月手上不停,充滿安撫的朝著慌張的小師妹笑了笑,“你還記得來鍛神宗那天,每一個師弟師妹都要抄寫的宗門門規嗎?”

小師妹愣了愣,隨即懵懂的點了點頭。

怎麼會不記得呢?!

她拜入鍛神宗的時候就聽說過,別的大宗門大多都有厚厚的門規。

入門之時,抄寫一遍門規是每一個弟子都需要做的事情。

她當時還慶幸,鍛神宗真是一股清流。

門規居然只有一句話。

這不說抄完就抄完?!

但隨後,沒來得及她高興,就得知——

這短短一句門規——

要抄八百遍。

“......”

她那一瞬間,覺得人生都失去了夢想。

段明月往自已嘴裡塞了一顆治癒丹藥,大大咧咧的擦了擦自已臉上的血跡:“我有點忘了,你說出來聽聽?”

小師妹雖然不知道這麼危機的時刻,為什麼二師姐還能閒聊似的讓自已背門規。

但小姑娘還是抽抽噎噎,磕磕絆絆的背誦:“臨、臨而不動,動而不怯,怯......怯而不退......”

她背完,人就微微一愣。

鍛神宗只有兩種職業,一個是煉器師,一個是刀修。

這兩個職業——

一個是天天對著煉器鼎和新法器DuangDuang錘造的,一個是天天對著鐵樁子,咣咣練刀法的。

“......”

鍛神宗裡稍微勤奮一點的山頭,幾乎整天瀰漫著各種叮啷鐺啷的響聲。

那些刀修們,更是在秦允的帶領下,各個內卷的厲害。

見面就要切磋切磋的那種。

整個宗門,簡直就是修仙界中,“莽夫”的代名詞。

合歡宗許多習慣了嬌滴滴的雙修女修們,更是覺得鍛神宗的弟子們各個粗魯。

但是世人卻忘了。

莽夫最不缺的,就是勇氣。

從鍛神宗走出去的,沒有一個是懦夫。

一如當初被人欺騙,被困在永安城,朝不保夕,隨時可能被挖去仙根變成廢人,卻依然傲骨錚錚的聶邵一。

一如,現在一步不肯退,認真面對強敵 的段明月。

“小師妹,你要知道。”

“宗門排位賽的勝負並不重要,排名也只是鏡花水月的彩頭。”

“這只是用來歷練我們,促使我們成長的一種方式,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認真對待。”

“我們今天是在歷練,我們有退路,那明天呢?如果這些事情真實發生在我們身邊,這並不是一場用來歷練的秘境——”

“我們又該怎麼辦?”

“難道要直接逃跑,任由身後的萬千人們遭受突如其來的災難嗎?”

“我們能逃,但那些力量微小的修士,乃至於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他們,又該怎麼逃?”

段明月手中的長刀早已經面目全非。

她毫不遲疑的扔下,轉而撿起一個長長的法器,繼續冷靜的抵抗著鳥爪隨時而來的侵襲。

哪怕不是最趁手的長刀。

在段明月出色的刀法和一往無前的悍勇之中,仍然發揮出了無與倫比的力量。

在這樣身體力行的鼓舞下,哪怕是剛剛還怕的不行的小姑娘,面對著比剛才更加強大的未知靈獸。

也突然冒出了說不出的勇氣。

“小師妹,你要時刻記住,我們是天賦異稟的天才沒錯,但是,這並不是讓我們用來恃才傲物,瞧不起普通人的。”

“而是時時刻刻的提醒我們——”

“我們,是修仙界未來的頂樑柱。”

“我們不能倒下。”

“我們,也不能永遠活在前輩的羽翼之下。”

段明月溫柔的說完,就難免強硬的將法器塞進了小師妹的手裡。

“師姐需要你。”

段明月聲音明明平靜的很,卻彷彿能帶來一股莫大的能量,“小師妹,擦乾眼淚,我們一起面對。”

剛剛還哭哭啼啼的怯懦小師妹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點頭。

手裡的法器不要錢似的往外扔。

段明月:“......”

她突然覺得自已是不是有點說過了。

秘境之外。

合歡宗掌門姬然仙子摸了摸下巴,慨嘆,“鍛神宗不愧是鍛神宗啊。”

就連長得漂漂亮亮的妹妹都能將一把大刀耍的那般威風。

她還以為,修仙界最強反差的,只有蓬萊島的葉忘憂呢。

即便是驕傲如昌夷老祖,也不得不承認段明月道心的堅定。

他維持著投影秘境的法器,看了眼心疼的不行,卻面色有些驕傲的鍛神宗掌門須絕子。

昌夷老祖讚許的開口,“須絕子,你把段明月教的很好。”

鍛神宗掌門須絕子縱使心中擔憂不已,聞言仍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得意。

能得到昌夷老祖這個混不吝的老頭子誇獎,那可是比登天還難啊!

這事他能出去炫耀個一百年!!

須絕子捋著鬍鬚,輕嘆口氣,“我的女兒性子像她阿孃。”

“自幼要強,性子剛烈。”

“她三歲那年,我給她做的小木刀都還握不穩的時候。”

“她就開始一本正經的跟在秦允身後練刀了,我本以為這不過是小孩子心性,年紀輕輕,過家家似的玩鬧而已。”

“結果一個教的認認真真,一個學的有模有樣。”

“十歲那年,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就已經叉著腰驕傲的朝我宣誓,說以後一定叫別人看到她不是說,這是鍛神宗掌門須絕子的女兒,虎父無犬女。”

鍛神宗掌門須絕子追憶的開口,整個人哪怕哪怕現在想起來那個小不點放的大話,仍然有些啼笑皆非。

“她說,要讓別人看到我,都驚歎一句,原來這就是十三刀段明月的父親,果然是虎女無犬父。”

“......”

一言既出。

本來嚴肅的氛圍瞬間歡快了一些。

“說的對,十三刀段明月她爹。”

昌夷老祖贊同點頭,倒是摻雜了幾分真誠實意的誇讚:“這孩子以後絕對比你出息。”

修仙一途,漫長枯燥。

無數宗門拼了命的爭搶好苗子,為了好的天賦甚至求仙問藥,不擇手段。

但昌夷老祖卻並不贊同。

在他看來——

在這漫長而又佈滿荊棘的一條路上,天賦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

這修仙界裡,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每屆宗門排位賽打到個人排位賽,便是九州風雲既起之時。

無數天才橫空出世,卻又在曇花一現後,籍籍無名。

因此,縱使天賦卓絕,若沒有赤誠而堅定的道心,找不到自已所要踐行的道——

終歸是會被淹沒在這條枯燥的修仙路上。

但這句話聽在鍛神宗掌門須絕子耳朵裡,就挺難受。

這話既像是在誇自已女兒優秀,又像是在罵自已無能。

鍛神宗掌門須絕子懷疑人生:“......”

這昌夷老祖絕對是不解風情的氣氛終結者。

烘托半天的氣氛一下子都沒了。

鍛神宗掌門須絕子內心腹誹:怪不得一把年紀了還是老光棍一個!

tui!!

***

秘境之中。

段明月雙眼越來越亮,手中不是長刀,卻勝似長刀。

無可匹敵的戰意從少女不算強壯的身軀之中爆發開來。

但段明月到底修為才堪堪金丹中期,就算是刀法再好,消耗仍然越來越嚴重。

面對越來越強大的未知靈獸,段明月終究還是越發力不從心。

躲在暗處的鳥類靈獸彷彿終於失去了耐心。

隨著一聲響破九天的尖鳴震耳欲聾——

一對尖銳的爪子陡然破開煙霧,直直朝著段明月的方向抓了過來。

那雙鳥爪上的火焰已經熄滅,露出紅寶石一般的面板。

引起漫山山火的靈獸終於露出了全面目。

那是一隻身長千丈,通體赤紅,頭頂金冠的鳥兒。

它金色的雙瞳高傲而威嚴,周身圍繞著恐怖的純白色火焰。

那是火焰,燃燒到了極致的顏色。

無物不焚。

“......南明離火。”

段明月愣愣出聲,幾乎痴迷的看著空中姿態優美,俯瞰眾生,威嚴不可侵犯的神鳥。

沒有人,會不被它的美麗折服。

“這是,朱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