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畢業季

五月下旬，一中高三年級進行高考前最後一場模擬測試。

整棟大樓寂靜無聲。

高三樓總共六層，包含了六個辦公室，三十個教室。

這一屆高三有27個班。

方遙，年級第一，全省排名第一，老師的掌中寶，學生的肉中刺。

教室裡，只有筆與紙接觸的唰唰聲，臺上的佘偉抱臂而立。

考試結束鈴聲響起，所有學生同時放下手中的筆，試卷一張張往上傳，不一會兒便收齊了。

“方遙坐到講臺上來，大家自習，有什麼不懂的問她。”

佘偉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離開了教室。

倒數第一排被點名的方遙，從桌肚裡拿出錯題本和草稿紙上了講臺。

教室裡躁亂不過兩分鐘便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專心投入學習。

一中按成績分班，每個班三十人，每月小測，按排名換。

學校揚言，他們這個年紀，最重要的是學習，是高考。

學校的每一個人都是競爭對手，都有可能成為最後衝刺的黑馬。

私底下大家都不以為然，畢竟年級第一三年都未曾改變過，掉崖式甩開第二名一大截。

高三大樓獨立一棟，呈凹字形，中央的凹陷處種了一棵榕樹，上面掛了許多許願牌。

整棟樓，包括了二十七班在內都落針可聞，年級主任放心得很。

黑板上方掛著勵志語錄，側面是一張巨大的日曆表。

高考倒計時，第十天。

緊迫，激動，想要被釋放的心充滿了整棟大樓。

晚上九點半，走讀的學生可以離校。

方遙收拾好書包，隨著人流出了學校。

宋歡站在校門口的銀杏樹下，捧著一杯關東煮。看到她出來時連忙揮手。

方遙走到她跟前，手裡握著迷你版單詞本。

“今天你不和唐崢一起嗎？”她問。

宋歡將手裡的關東煮塞到她手裡，氣憤道，“他爸今天下午把他接走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方遙抿唇不說話，抬腳往三岔口的下方去。

“小遙，你累嗎今天。”這是宋歡的每日一問。

大多數時候是在QQ上問的，兩人一個月下來碰面的機會兩隻手都數的清。

“累。”這是方遙第一次說。

怎麼會不累，日復一日的學習，早起晚睡的日子，壓抑的班級氛圍。

有時候看到有人跳江跳河，她也想的。

可是她不甘心，爸爸的心臟病，媽媽的癱瘓，所有人對她的期待，以及她自已的野心，都不允許她這麼做。

方遙的家很近，學區房，父親特意買來方便她上學的。

回到家，許晴正坐在輪椅上織著毛衣，看到她回來，女人的臉上掛了笑。

“小遙回來啦？今天學習累不累？”

方遙回到房間放下了書包，走到自家母親面前蹲下。

“不累，挺輕鬆的。”她說。

她不喜歡在父母面前表現出脆弱，這樣會引得他們擔憂，睡不好覺。

方遙單膝跪著，手在母親腿上輕輕揉捏，“媽媽吃飯了嗎？”

許晴笑著用蒲扇給她扇風，指了指茶几上的零食袋子。

“你爸爸今天回來了一趟，給媽媽帶了飯，給你帶了零食。”

方遙臉上的笑意斂去。

方宏最近很忙，已經快兩個月沒見到了。

“爸爸有說什麼嗎？我放棄保送的事。”她問。

方父很希望她念京大，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的。

“他說小遙你啊，有孝心，他不反對的。”許晴的樣子像極了平時語重心長的姥爺。

他會同意的嗎？原來。

“好，媽媽我給你洗個澡然後睡覺吧？”方遙起身，推著輪椅往浴室走。

許晴知道她想爸爸了，下午也勸過讓他等等，他卻不想，說忙得很。

她心裡想，忙什麼呢？估計是牌桌上了。

她不敢告訴方遙，怕毀了他在她心中偉大的父親形象。

將母親扶到床上睡下，自已回到了房間。

書桌上，還有昨天沒有收起來的歌詞本。

扉頁，不知是誰在上面寫了一句我喜歡你又用記號筆劃掉。

字跡清秀而有力，是她沒見過的。

桌上鬧鐘響起，十點半。

窗外有風吹進屋子，引得攤放著的試卷飄揚。

思緒放空了幾秒，回過神投入題冊當中。

上週新買的習題冊，此時已經只剩下薄薄一層沒有寫了。

窗外，是小區種的白玉蘭，現在茂密的葉子掛滿枝頭。

小區裡的流浪狗對吼著，傳來一陣陣犬吠聲。

整個單元樓，只看得見201窗戶中傳來微弱的光。

暖黃色的檯燈照著方遙的夢想與未來，筆不斷的挪動著，偶爾在草紙上寫上兩筆。

別人說，青春應該是熱情奔放，大膽的，肆意妄為的。

凌晨，201的燈光熄滅。

主人關上了窗戶，又將窗簾拉上，進入夢鄉。

六點，小區已經恢復了白晝的熱鬧，各個年齡段的孩子都起床開始了新的一天。

各種補習班興趣班驅使著這些祖國的花朵前進，成為“優秀”的孩子。

床頭鬧鐘還未響起，實木床上已經有了響動。

簡單的做了點兒飯放到餐桌上，用網罩蓋住便出了門。

一路上，不計其數的一中學生往校門口的方向去。

方遙到教室時不過才六點五十分，就已經坐了有一半的人了。

日曆上，倒計時變為九天。

她剛坐下，還未來得及從書包裡翻出書本文具便有人上前來問題。

她方遙接過對方的試卷，看了一眼題目便開始低聲講了起來。

“方遙，你出來一下。”前門的方向，一個不遵守校規的人敲著門。

為什麼說是不遵守校規呢？因為那人手裡扯著校服搭在肩上，腳上是一雙洞洞鞋，畫了點兒亂七八糟的妝，拽的不行。

有人被打擾下意識看向門外，有的人則看向最後一排的她。

“拽姐”是高二文科班倒數第一，因為前段時間她的心上人向方遙表白，最近沒少來找麻煩。

挺煩人的，方遙覺得。

在佘偉辦公室裡，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拽姐”事件，方遙抱著昨天的模擬試卷回到教室。

佘偉緊隨其後。

“同學們昨天的模擬測試考得都挺不錯的，語文平均100分以上。”佘偉臉上，看得出的高興。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等待著試卷發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