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湖人人喊打（完）

這場交鋒不知持續了多久，久到日落月升，明月高懸，所有人都已經精疲力盡。

魚雁書與沈懷期身上都已經不同程度地負傷，反觀楚頡的狀態就要好上許多，除了有些因為力竭造成的呼吸急促，整個人並無其餘狼狽之處。

別無他法，魚雁書只能再次試圖借用窺天卷的能力。

還未等她有所動作，沈懷期輕柔地按住了她的手，眼神繾綣地衝她搖頭。

他輕輕整理好她的頭髮，又在她額間印下一個帶著溫度的吻。

楚頡不禁冷嗤一聲：“嘖……死到臨頭了竟然還有時間在這裡卿卿我我，既然你們感情這麼好，我不介意送你們一起上路！”

說罷，便也沒了繼續纏鬥的心思，他將劍意悉數凝聚在一處，準備落下致命一擊。

可是下一刻他卻得意不起來了，他臉上張狂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收斂便直接僵在了臉上。

“是嗎？”

一道有如來自幽冥地府的聲音陡然響起，話音剛落，原本平靜的屋子裡突然颳起了一陣狂暴的颶風！這股突如其來的颶風猶如一頭兇猛巨獸，張牙舞爪地肆虐著，將室內的物品吹得七零八落。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沈懷期的周身遍佈森冷的寒意。

僅僅一瞬間，沈懷期整個人的氣勢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股莫名的恐懼從楚頡的脊柱直衝天靈蓋，系統在他的識海里不安的上躥下跳，發出不間斷的警報聲。

可比他更加不安的卻是被沈懷期護在身後的魚雁書。

她神色冷凝地注視著這樣的沈懷期，早已面色蒼白。

“沈懷期！你給我回來！”

入耳的女聲滿是焦急，還夾雜著幾分支離破碎的哭腔，她想阻止沈懷期接下來的動作，卻被一道憑空出現的光束罩在了裡面，她努力地想要從中掙脫，卻不得其法。

沈懷期緊緊地握住了自已的拳頭，他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阿雁，照顧好自已。”說完這話，沈懷期再不看魚雁書一眼，轉身面向楚頡。

此時的楚頡早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他一邊在心裡暗罵系統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一邊色厲內荏地威脅道：“沈懷期，你不要亂來！逼急了我，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

然而，沈懷期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一般，一步步向他逼近。隨著他的腳步，屋內的寒氣越來越重，楚頡甚至感覺到裸露在外的面板傳來陣陣刺痛。

終於，沈懷期在距楚頡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楚頡，眼中透著蔑視和冷漠。

“魚死網破？你還沒那個本事。”

這幾乎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

沈懷期抬起手，一團黑色的火焰在他手中跳躍。楚頡驚懼地看著那團黑焰，他能感覺到那黑焰中蘊含的肅殺之氣。

“不！你不能殺我！”楚頡絕望地喊道。

沈懷期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他手指微微一動，黑炎如同飛矢般射向楚頡。

楚頡想要躲避，但他發現自已的身體已經完全無法動彈。黑炎灼燒著他的靈魂，他的靈魂深處都傳來痛苦的嘶吼，最終與謝映月的身體剝離，真正意義上的湮滅於世間。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沈懷期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在地。魚雁書急忙跑過去扶住他，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

沈懷期勉強笑了笑，說道：“我沒事，只是有些脫力而已......”

他說得這般輕巧，可不論是他虛弱的聲音和他蒼白的臉色都在告訴魚雁書，他不僅僅是脫力這麼簡單。

他以本體靈魂之力強行降臨小世界，是一定會遭到世界法則的排斥，更何況楚頡佔用的是謝映月的身體，這一遭，想不引起世界法則的注意都難……

魚雁書滿目擔憂地捧起他的臉，可面上更多的卻是怒意。

她真的生氣了，他就是知道。

他神色懨懨地勾了勾她的手指。

“阿雁，別生氣。”

她冷笑了一聲，將他的手一把拍開，陰陽怪氣道：“我生氣作甚？左右你都要死了，我跟你有什麼好計較的？”

他緊抿雙唇，復又執著的去抓她的手，這次他的手上帶了些力道，魚雁書沒有掙開。

一滴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滑落，沈懷期手忙腳亂地想要替她拭去，卻發現他的手腳好像已經不聽使喚了。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猩紅的血液從他唇角溢位，五內俱焚的灼燒感令他痛不欲生，可最痛的還是她那雙決堤的星眸。

阿雁……

阿雁……

聽說人死前最後消失的是聽覺。

現在看來，連魔也是如此，他聽見他的阿雁在他耳邊崩潰大哭，她通紅著雙眼將自已埋在他的頸間。

她說她不許他死，她說他要是敢就這麼死了她就改嫁給他最討厭的人。

她又說他們還沒有拜堂，她再嫁也算不得改嫁，她還是別人的新娘。

她那張像蜜糖一樣甜的唇卻吐出這樣討厭的話……

真想親口將她堵住，看著她哭泣求饒。

她的師兄對自已的女徒弟起了別樣的心思，又和狐族公主曖昧不清，還對他的阿雁關懷備至，他最討厭他了。

他腦子裡都是阿雁依偎在她師兄懷裡的嬌俏模樣。

不許……

意識消弭前，他滿心裡只剩下這個念頭。

一道微光從昏迷的謝映月眉心升起。

微閃微閃，代替了被吹滅的燈籠與喜燭照亮了這一方小天地。

魚雁書如同淬了寒冰一樣的眼眸深深地朝它望去。

她的指尖微動，覆在了腕上。

那道亮光卻發出了似遺憾又似嘲諷的聲音：“別白費精力了，違背世界法則從而被世界排斥的人，即便你動用窺天卷的力量也救不得他的。”

魚雁書的唇角上揚，卻不見半分喜色，她小心翼翼地將沈懷期放下，而後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那塊明滅的光團，冷厲的目光似乎就要將它穿透。

“我作為窺天卷的主人，自詡這世間無人比我更瞭解它……”

她自顧地繼續催動窺天卷。

那道光團頓時晦暗了些，對她的行為感到十分不解：“那你為何還要做無用功？”

魚雁書唇角的弧度更明顯了：“我很好奇，你對窺天卷的瞭解不過一絲皮毛，為何跑到我身前賣弄呢？

系統……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也是方外之物吧？！”

還沒等系統解析出來她話裡的意思，她腕上的窺天卷已經光芒大盛，頃刻間，無數道流光化作飛矢直接洞穿了它。

系統被光矢扎得像個海膽，它那資料組成的思維似乎並不能理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它只是一串資料，為什麼卻有人可以傷到它。

它想要擺脫那些光矢，然而，他的掙扎之後讓那些光矢扎得更深。

不錯，窺天卷的確救不回沈懷期了。

可不論是楚頡還是系統，都是導致這個結局的罪魁禍首，既然楚頡已死，那便讓這個系統來承受這一切的代價！

魚雁書心念一動，那些光矢彷彿與她的神思達成了共鳴，飛快地顫動起來。

系統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光矢要將它一整個撕碎的危機感，求生的慾望戰勝了自尊，它尖銳的求饒聲迴盪在空氣中。

魚雁書對此嗤之以鼻，反而加速催動了那些光矢。

“我有辦法可以救沈懷期！”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那些試圖撕碎它的光矢便停止了它們的躍動。

魚雁書將信將疑的目光向它看去。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可以給你看楚頡的記憶，我的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楚頡就是我從死人堆裡撈出來的！”

系統的語速極快，它生怕眼前這個女人一個不悅就要了它的命。

它朝著魚雁書丟擲一個金色的光球，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接住，而是在觸碰它之前又在系統身上下了一道禁制。

她知道她現在的行為無異於與虎謀皮。

但若不得不這麼做的話，那便讓系統變成病虎。

那道金色光球在她指尖觸碰到的一瞬間便逸散開來。

隨即楚頡的記憶如同泉水一般湧進她的腦海。

原來，楚頡是來自後世的一名普通青年，家境平平，長相平平，成績平平。

長大之後也不出意外地找了一份平平無奇的工作。

本來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也沒什麼不好的，直到有一天意外發生了……

他遭遇了一場重大車禍，生命體徵消失之後有一個自稱逆襲系統的東西繫結了他。

然後他就跟著系統穿越到了他死前一天看過的一本話本當中獲得了新的生命，成為了劇情中不曾出現過的一名乞丐。

而後在系統的幫助下，他先是結識了石裕，獲得了他的人脈，再借著系統的指點，百戰百勝，成了江湖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有了一些名氣之後，他便開始不滿足現狀了。

憑什麼別人一穿越就是主角，他不甘心只當一個背景板，他要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成為武林至尊！

於是他便從系統口中得知了窺天卷的存在。

不成想最後窺天卷沒拿到，他卻遇到了女主角謝映月。

系統告訴他只要能與謝映月成為夫妻，他就可以擠掉沈懷期成為男主。

謝映月既貌美又是女主，他毫不費力就喜歡上了她，為了防止她像劇情裡那樣和沈懷期擦出火花，他一直對著沈懷期千防萬防。

誰知劇情中男女主角南城初遇的劇情根本沒有發生。

沈懷期還未踏入南城便在城郊小鎮上調轉了方向。

不僅如此，那本該死於男女主角初遇那晚的魚雁書竟也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楚頡一度懷疑自已看了假書。

從這裡開始，他所瞭解的劇情便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跑偏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再後面的事情，魚雁書俱都已經知曉了。

她再度看向系統的神情帶上了些探究。

“所以你要如何救他？”

系統支支吾吾的聲音響起：“只……只要我繫結他……”

魚雁書銳利的目光從它身上掃過，似乎能夠洞穿它所有的小心思。

她沉吟片刻，語氣中不知道是懷疑還是鄙視：“逆襲系統？”

系統尷尬地沉默了片刻，剛受了刺激卡殼的大腦瘋狂組織著語言：“這邊如果客戶有需求的話我也可以是帝王系統、學習系統、修真系統、戀愛系統……”

魚雁書抬了抬手，示意它趕緊打住。

“不必了，之後讓他過完想過的一生便是。”

系統連連稱是，它第一次覺得活著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可還沒等它高興多久，魚雁書便取來了一縷沈懷期的髮絲。

她毫不猶豫地用那些髮絲在它的身上打了個結。

隨即閉上眼，口中振振有詞，感覺像是什麼古老的咒語，系統聽不太真切。

“你知道的，我並不信任你。

所以我替你和沈懷期簽下了主僕契，若是你敢有什麼不好的心思……”

她幽幽的聲音在它頭頂響起，如果系統有實體的話，此刻它一定是汗毛豎立。

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系統不傻，它只需要知道違背契約的後果總歸是它承受不起的便罷了。

它真的後悔了，它就不該來這個世界，它不來這個世界就不會遇到這個瘋女人，不遇到這個瘋女人，就不會綁上這條賊船。

夜長夢多，事不宜遲，那便開始繫結吧。

魚雁書深吸一口氣後，緩緩伸出手指，動作輕柔無比地去觸碰沈懷期緊蹙著的雙眉間，彷彿生怕一用力就會傷到對方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將其緊皺的眉頭一點一點舒展開來，並低聲呢喃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與此同時，一旁的系統則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只見它不停地在兩人四周遊移晃動著身子，小腦袋左搖右晃個不停，嘴裡還不時發出“嘀嘀”聲，似乎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充滿期待卻又略微感到緊張。

時機終於成熟，系統突然間周身泛起一層耀眼光芒。緊接著，它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沈懷期的眉心。

滴……

“系統繫結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