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莊主笑眯眯地帶著一眾護衛在門口早早地候著。

卻在看到他們時頓時臉色一變,黑著臉衝著沈懷期厲聲道:“沈懷期你給我過來!”

隨即又轉身笑眯眯地說道:“兩位姑娘請在此稍候,老夫有些話想單獨和我兒說。”

魚雁書和謝映月互相對視了一眼,而後視線都不約而同地向老莊主揪著沈懷期的方向看去。

“好你個沈懷期!你爹孃這麼多年教你的東西你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你信上可沒交代你帶回來的是兩個姑娘!”

沈懷期就這麼看著他爹抄起那兩指粗的棍子就要朝他身上招呼過來。

“爹!我還受著傷呢,你先聽我解釋!”

沈老莊主的鼻腔裡冒著粗氣,下手的力道終究是放緩了些:“哼!有什麼好解釋的!還是你敢說那兩個姑娘不是你帶回來的?你爹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敢坐享齊人之福,我就先打死你!”

沈懷期趕忙開口,壓低了聲音解釋,“爹,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可還記得秦州謝家,白衣的女子叫謝映月,是雁書的表妹。”

沈懷期沉默了片刻,將謝家和石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給父親。

老莊主聽完後,皺著眉說道:“你說的當真?”

沈懷期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莊主捋了捋自已的山羊鬚,深吸了口氣。

——

御劍山莊果然名不虛傳!遠遠望去,但見其朱漆碧瓦,雕欄畫棟,莊嚴肅穆、氣勢恢宏;走近一瞧,則更顯金碧輝煌、富麗堂皇之態。

沈莊主也是如同沈懷期所言,十分開明,並未計較江湖上那些有關她的傳言。

魚雁書甚至覺得他有些開明過了頭。

謝映月見這詭異的氛圍覺得自已十分多餘,便早早地藉故去了管家給她安排好的廂房。

“魚姑娘喜歡什麼風格的嫁衣?蓋頭要準備什麼款式?老夫覺得鳳穿牡丹圖案就不錯,大氣、顯貴,我和懷期他娘成親時就用的這款。

還有幾個繡娘我到時候差人請她們過來,姑娘放心,都是這城裡手藝最好的!”

“爹!”沈懷期無奈地拍了拍他爹的肩膀。

老莊主一臉不耐煩地轉過頭來,猛地用力一揮,把搭在自已肩膀上的沈懷期的手給甩到一邊,並沒好氣地道:“走開走開!快走開!”

接著,他迅速轉回身面對著魚雁書,臉上瞬間浮現出喜笑顏開的神情來。

“老夫我今天出門前可是特意看過黃曆的哦,下個月初七絕對是個良辰吉日啊!不知可否借姑娘的生辰八字一觀?”

“下個月初七,諸事不宜……爹!”

沈懷期熟練地從沈老莊主後腰掏出來一本破破爛爛不知道翻閱過多少遍的黃曆。

沈老莊主一屁股將他撞開,瞪了沈懷期一眼,將黃曆一把奪過,而後欲蓋彌彰地將下月初七那頁撕掉。

沈懷期被他撞得一個踉蹌,費力地穩住了身形,眼巴巴地湊到魚雁書跟前:“娘子,你別聽我爹的,我剛剛看過了,下個月初三就很合適……”

“呀!是懷期回來了!”不遠處的迴廊,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在一群僕從的簇擁下緩緩向這邊走來。

歲月未能在她臉上留下一絲痕跡,反而在她身上沉澱了一絲沉穩的氣息,像一罈陳年的酒,愈久彌香。

魚雁書偷偷拽了拽沈懷期的袖子,小聲道:“這位是伯母吧?”

沈懷期點了點頭,拉著她迎了上去,“娘,快來看看,這就是阿雁。”

沈夫人上下打量著魚雁書,越看越是滿意,“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她笑著拉起魚雁書的手,“趕了這麼久的路,一定累壞了吧?蓴兒,快帶姑娘去洗漱休息。”

“是,夫人。”站在一旁的婢女應聲上前。

“有勞了。”魚雁書朝著沈夫人盈盈一拜。

待魚雁書跟著婢女離開後,沈夫人看向自已的兒子,眼中滿是笑意,“你這孩子,終於開竅了。”

她這個兒子她是再瞭解不過的,自小就愛抱著他那把劍,也不和女孩子打交道,她和老沈差點都作好他和劍成親的準備了。

誰知這個關頭他竟給家裡寫信說他有了意中人。

這叫沈莊主夫妻倆喜笑顏開。

想到這裡,她神色一冷,朝著一旁的沈莊主勾了勾手指。

沈莊主嬉皮笑臉地將耳朵湊上去:“夫人您輕點!”

沈夫人毫不客氣地揪住他的耳朵:“姓沈的,收收你那德行,你要是敢把我兒媳婦嚇跑了你就提頭來見我!”

沈老莊主連連稱是。

月已上梢頭,幾許寒光透過軒窗傾瀉在魚雁書如瀑的青絲上。

她枕著小臂,神色懨懨地側躺在榻上,試圖伸手抓住指尖的風,卻一無所獲。

直到現在她才有時間去思考這些天發生的事。

她身上到底有什麼可圖謀的?

她閉上眼,腦子裡面像一團亂麻,好像抓住了一點頭緒,卻又被風吹散。

有些惱怒地拍了拍自已的額頭,她到底忽略了什麼?!

“阿雁。”

一道輕柔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她藉著月光怔愣地看了他好久,才勉強看清他清俊的眉眼。

他熟練地捉住她的手揣進他懷裡,用他溫熱的掌心輕輕揉了揉她的眉心,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印上一個吻。

他順勢將她攬進懷裡,下頜在她髮間繾綣地輕蹭,他闔上眼,任由她的髮香在他鼻腔縈繞。

“阿雁有心事,可否說來我聽。”

魚雁書一愣,猶豫了一會兒才問他:“你怎麼進來的?”

沈懷期隨意指了指那扇透著月光的軒窗,隨後輕輕拈起她的下巴:“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太近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他唇齒間溫熱的氣息打在她臉上,近到即便是憑著這微弱的月光,她也能看數清的的睫毛有多少根。

她下意識地錯開視線,眼簾微垂,勾住他的脖子,傾身至他耳側:“我確實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少莊主……”

她的聲音如同一把小鉤子,勾得他心底發顫。

夜裡靜得連呼吸都清晰可聞,小公子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嗯?”沈懷期的尾音上揚,等著她的下言。

魚雁書的眸光閃動,輕聲問道:“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

沈懷期笑了,胸腔振動,發出悶悶的笑聲。

他在將她散落的髮絲撩到耳後,輕輕吐出兩個字:“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