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蘇家

林瀟的視線隨著小二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他消失在簾幕之後。

她輕嘆一聲，心知此地再難探得更多內幕。

於是，她不再逗留，從袖中掏出幾枚銅錢，輕輕置於桌上。隨後，她與林珠一同站起，款步走出茶館。

她們剛邁出門檻，便聽聞茶館內傳來掌櫃略帶慍怒的責備：“你這廝，真是口無遮攔！倘若蘇家得知你在此信口開河，我這茶館明日便得關門大吉！”

緊接著是掌櫃對小二的幾聲訓斥。

林瀟聞聽此言，眉頭緊鎖，心頭湧起一陣莫名的憂慮。

她未曾想到，蘇家在百姓心中的威懾力竟如此之大，茶館老闆談及蘇家時，恐懼之情顯露無遺，然而對縣衙卻緘口不提。

林瀟舉目望天，見日頭已漸斜，酉時將至，天邊的晚霞猶如烈焰燃燒，絢爛非凡。

她輕捋衣襬，便帶著林珠款款向縣城之東行去。在

鴻天閣巍峨聳立於餘陽縣城東隅，背靠青山綠水，氣勢磅礴。樓閣高聳入雲，層層疊疊，飛簷畫角，盡顯古樸典雅之風。

與前世電視中所見的古建築相較，實乃天差地別。

林瀟自嘲見識淺薄，輕輕搖頭，便攜林珠沿石階徐徐而上。

石階兩側，綠蔭如蓋，偶爾落葉飄零，為這座莊嚴建築增添了幾許自然之韻。

及至鴻天閣正門，林瀟瞥見數輛華車美輦停駐於此，顯然是本地富貴之家已經到了。

林瀟不欲讓眾人久候，遂未加停留，徑直踏入閣內。

然而，林瀟方近門前，便有一名店小二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輕擋其路，道：“兩位姑娘，今日鴻天閣已被貴客預訂。若想品嚐大廚手藝，還請明日光臨。”

言罷，恭敬施禮。

林瀟此刻方覺，自己今日裝束簡樸，又無車架旁人跟隨，難怪被小二視為尋常之客。

見那小二雖拒之門外，卻禮數週全，林瀟對鴻天閣頓生好感。她輕笑一聲，正欲開口，卻聞門外步履匆匆。

來人見林瀟受阻，略帶責備地道：“你這眼力見兒也太差了，連新任縣尊大人都敢阻攔，難道不想在鴻天閣混了嗎？”

林瀟回眸一瞥，原是衙門捕頭秦風，他目光犀利，正嚴厲地盯著那小二。

聞聽眼前樸素衣著的姑娘乃新任縣令，小二驚愕之餘，慌忙躬身長揖，聲顫如絲：“小人目不識珠，未能識得大人真身，多有冒犯，懇請大人寬宏大量，饒恕小人無知之罪。”

林瀟淡然一笑，寬容盡顯於容顏，和聲道：“此事非你之過，本官未曾表明身份，你僅是依規行事。毋庸自責，前方引路便是。”

小二聞此言，如釋千鈞重負，連聲感激，隨即引領林瀟與林珠穿過朱門，踏入鴻天閣內。

鴻天閣佈局分為前後二進，前一進宛若尋常酒肆，大堂之內桌椅井然，卻無喧譁之聲，顯得格外清雅。

今日乃為新任縣令接風洗塵之日，自然不會選擇在此地設宴。小二領著林瀟與林珠穿堂而過，徑直進入後院。

穿過廊道，便踏入了一片綠意盎然的花木之間，曲徑蜿蜒，幽香四溢。林瀟面對眼前這份靜謐與雅緻，不禁微微頷首，讚賞之情自然流露。

行至樓前，林瀟驚訝地發現，那遠觀似直插雲霄的酒樓，實則僅有二層。在小二的引領下，三人踏著木質階梯，徐徐登上二樓。

一登樓，便見偌大的廳堂中央僅設一巨型圓桌，桌上琳琅滿目，各色佳餚已然備齊，色香味俱佳，卻靜待賓客入席。

樓上賓客，或憑窗而立，飽覽窗外秀美風光，或聚於牆前，細賞題字，低聲品評。言談之聲在空靈的樓面間迴盪，卻無半分嘈雜，反倒更添幾分風雅。

隨著林瀟等人的登臨，原本閒敘的賓客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們的視線在林瀟這位陌生佳人身上稍作逗留，顯然並不熟識，然而對於秦風的面孔，卻是再熟悉不過。

一位賓客帶著幾分調笑迎上前來，打趣道：“秦捕頭，今日怎地如此早到？”

他的目光轉向秦風身前的林瀟，臉上露出困惑之色：“今日不是宴請縣尊大人嗎？秦捕頭，這位姑娘是……”

秦風瞧出誤會，急忙解釋道：“這便是我們新任的縣尊，林瀟林大人。”

此言一出，那人神色驟變，如同春雪驟融，滿面惶恐，忙不迭地躬身請罪，言辭懇切：“下官失敬，不知大人光臨，乞求大人海涵。”

林瀟面帶微笑，輕輕擺手，以示寬宏：“無妨，今日宴會，意在同樂，禮節之類，不必拘泥。”

眾賓客見狀，紛紛圍聚過來，向林瀟恭敬行禮，林瀟也逐一還禮。

就在林瀟與眾賓客寒暄之際，樓梯口又出現兩道身影，縣丞齊遠與師爺田文遠攜手而至。

一番噓寒問暖之後，齊遠開始為林瀟引薦在座的貴賓，“這位，乃是縣城糧行的大東家，劉全劉老闆。”

言畢，他手指向一位錦袍加身的中年人，“而這位，則是我們縣裡金成元票號的當家掌櫃，陸金陸掌櫃。”

隨著齊遠的介紹，林瀟逐一同在座的貴賓施禮問候。

林瀟環顧四周，見眾人已然熟稔，時辰已過酉時，然而席間卻仍無人提議入座。

她誤以為眾人在靜候自己，於是開口道：“諸位既已齊聚，不妨一同入席。酒席之上，再敘未盡之言，亦是樂事。”

正欲抬步前行，卻被身旁的齊遠悄然阻止。林瀟以目光相詢，但見齊遠面露窘色，似有隱衷。

再環視四周，眾人亦是面面相覷，神色中帶著幾分難言之色，樓內氣氛驟然微妙。

稍頃，田文遠輕咳一聲，打破了這片刻的沉靜：“大人，尚有一位貴賓未到，還請大人稍候片刻。”

林瀟這才想起，此前這些人中，確無一人姓蘇。回想起茶館小二所言，蘇家在餘陽縣權勢滔天，眾人所待，必是此家無疑。

林瀟心中一沉，怒意漸生。她暗忖，既是蘇家設宴為自己接風，卻又怎有讓賓客空等之理？即便在禮法日漸式微的現代社會，此等行徑亦是罕見。這分明是對己不尊，視若無睹！

儘管心中波瀾起伏，林瀟卻明白此刻並非發怒之時。

她輕吸一口氣，按下心頭的不悅，面帶微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便靜待片刻。”

言畢，她亦如其他賓客般，移步窗邊，遠望樓下的繁華街景，而心中則在盤算著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場面。

恰在此時，樓下傳來了一聲通報，打破了酒樓中的寧靜：“蘇家三少爺蘇秉文到！”

林瀟眉梢輕挑，隱約透出一絲不悅。她回眸望去，但見樓上賓客已紛紛自發聚於樓梯之畔。

目睹眾人爭相趨前的情景，林瀟的秀眉愈發緊蹙。她心中冷笑，這蘇家三公子的威風，未免也太盛了些。

恰在此時，齊遠悄然行至林瀟身側，“大人，我們也去迎一下蘇家的三少爺吧。”

林瀟雖心懷不滿，卻深知時勢所迫。

她心中暗歎，蘇家在餘陽縣的權勢，果然非同小可。然而，她身為縣令，豈能輕易向權勢低頭？

她微微點頭，隨著齊遠一同向樓梯口移步。

心中卻也難免好奇，這個讓眾人如此敬重的蘇家三少爺，究竟是怎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