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不時有丫鬟嬤嬤經過,見到顧瑾時都會規規矩矩行禮。

顧瑾有些訝然,自己六年沒回來了,府裡好多新的丫鬟嬤嬤見了她如同日日跟她待在一起般熟悉且規矩。

雨後的湖水格外清澈,在微風的吹拂下,湖面蕩起一波一波的漣漪,空氣裡都是甜潤的味道。

“哎喲……”只見陳嬤嬤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顧瑾趕緊著兩個丫環扶起陳嬤嬤,並叫她們送陳嬤嬤回去。

陳嬤嬤急急擺手:“不用不用,二姑娘,老奴還有事情沒有向您稟告完,叫她們扶我去前頭涼亭緩一下就好了。”

顧瑾聞言趕忙示意了丫頭們小心攙扶,她帶著半夏在後面慢悠悠地散步。

“姐姐,那一片是荷葉嗎?”半夏興奮地指向湖邊遙遙的一角。

“是的,到了夏季,這片荷花千姿百態,美不勝收。”顧瑾不禁想起那一個個夏日的午後,她總是一個人偷偷上了小船,躲在荷葉下睡覺,醒來時她發現她又睡在了自己的屋子裡,孃親在一旁給她打涼扇,眼神溫柔又慈祥。

半夏又指了指身畔匆匆而過的丫頭僕婦們:“姐姐,你們家好多下人……”

顧瑾笑了笑,百感交集。顧家祖上數代為官,一直是清廉傳家。顧瑾記得小時候的顧府很小很小,後來爹爹當了仙藥使,開了藥館,後來又有幾次妙手回春,不斷被皇上賞賜,顧家才一點點有了現在的模樣。

可以說,顧家現在的富貴是爹爹帶來的。當然,這種富貴在京城這種勳貴親王遍佈的地方不值一提,但是要是比起之前的顧家,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喂,快來看哪,這邊有好多條孝子魚!”

驚呼的聲音在前頭涼亭處傳來,顧瑾拉住半夏的袖子,低語幾句,兩人才朝前面走去。

涼亭裡,陳嬤嬤倚靠著欄杆,輕聲訓斥那個丫鬟:“沒規矩,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丫鬟小聲嘟囔著:“奴婢以前從來都沒有在府中湖裡見過孝子魚,今兒見到了,自然控制不住有些興奮。”

另一個丫鬟也嘖嘖不斷:“湖裡有孝子魚不稀奇,嬤嬤你是沒看到,剛才有一群孝子魚跳出水面,真叫一個壯觀。”

她們看到顧瑾走近,齊齊噤了聲。

半夏笑道:“姐姐們說什麼呢?我可是聽到了,好像是有什麼奇景?”

她邊說邊三步並作兩步,蹦蹦跳跳上了臺階。

這時,遠處有個清脆的聲音傳來:“是嘛,有什麼奇景本小姐也來瞧瞧。”

不用猜,顧瑾也聽出是顧瑤的聲音。

只見顧瑤帶著兩個丫鬟,從北邊朝她們的方向過來。她瞥見顧瑾,臉上挨的那一巴掌的氣還窩在心裡,說話間便不太客氣:“我倒要看看鄉巴佬眼裡的奇景是個什麼東西。”

顧瑾淡淡一笑,側身問先前的兩個丫鬟:“你們聽聽,大姑娘可是說你們是鄉巴佬?”

兩個丫鬟喏喏地沒有答話,顧瑤掃了一眼顧瑾身上的舊青布裙,目光倨傲:“她們若是鄉巴佬,我看有些人連鄉巴佬都不如。”

“早上伯母管教你的時候,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惹不起我的。”顧瑾冷哼道。

“你得意什麼,我爹遲早會將你趕出顧府……”顧瑤氣得直跺腳,但是她又不敢太靠近顧瑾,她不知道顧瑾會不會像早上那樣發瘋,尤其是早上娘一直叮囑她,最近別惹她,等爹爹坐穩了仙藥使的位子再跟她算賬。

“二姑娘!”

這時,陳嬤嬤揚聲喚了一聲顧瑾:“二姑娘打小就通醫術,不知能否幫老奴看一下腿。”

她坐在亭下的長凳上,一手捏著腿,面露難色。

顧瑾朝半夏使了一個眼色,便走到陳嬤嬤跟前,然後屈身去摸陳嬤嬤的腿,陳嬤嬤料想不到顧瑾那麼爽利,面上有些許的吃驚。

“二姑娘,折煞老奴了……”陳嬤嬤見顧瑾毫不在意地曲膝蹲著,急忙起身。

“陳嬤嬤,你跟她客氣啥,你還真當她是尊貴的二姑娘……”說話間,顧瑤也大步來到了亭下。

顧瑾不想與她糾纏,便緩緩起了身,取了方帕子拭了拭額角,準備離開。

陳嬤嬤卻一個沒站穩,身子沉沉地往後倒去,慌忙間她抓到顧瑾的衣袖。

“撲通……撲通……”

是沉沉的落水聲。

“二姑娘,二姑娘……”半夏高聲喊了起來,她一邊大聲喊叫,一邊朝顧瑾頑皮地笑。

接著,不遠處就是一聲“撲通”的落水聲!

“二姑娘不好了,大姑娘和陳嬤嬤落水了!快來人啊……”半夏揮舞著手臂,大聲呼喊起來。

先前的那兩個丫鬟,顯然嚇壞了,看著半夏在喊人,她們也趕忙跟著高聲呼救。

岸邊圍了越來越多的丫鬟和僕從,可是他們大多是北方人,不習水性,只能如無頭蒼蠅般傻傻地站在岸邊。

“上來了……上來了……”只見湖裡有個身影拖著大姑娘奮力地朝岸邊游過來。

“是表少爺!”人群裡有丫頭在叫。

救人的是客居顧家已久的表哥,也就是從小跟顧瑤就定了娃娃親的陳卓寧。

當陳卓寧和顧瑤兩個人溼漉漉地從湖裡上來時,王氏也面色鐵青地來到了湖邊。

她命丫鬟用布巾將顧瑤層層裹住趕緊送回聽風閣,又叫嬤嬤在聽風閣準備好熱水和薑湯。

顧瑤卻狠狠甩開丫鬟的手,她晃晃悠悠地朝顧瑾走去:“死丫頭,是你推我下去的吧?”

顧瑾的眼神望向剛被家丁救上岸的陳嬤嬤,語調漫不經心:“你發什麼瘋,是陳嬤嬤沒站穩,拉著你一起跳進了水,跟我何干?”

“這麼多丫鬟都看著呢,你別不認!”顧瑤死咬顧瑾。

“對對對,這麼多人看著呢,大伯母可以隨便拉個人過來問問,是不是我推的你?”

王氏目光復雜地看著她們爭辯,然後喚來陳嬤嬤:“陳嬤嬤,是瑾兒推你們下去的嗎?”

陳嬤嬤身形一怔,內心咯噔了一下,她看了看神色各異的眾人,低頭道:“老奴剛才腿疼得厲害,一個沒站穩,幾乎都要暈過去,老奴,老奴也不知是怎麼落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