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常

顧瑾眸光流轉，疲倦道：“就跟王管家說，我在太醫院忙了一天，乏了，有事明兒說。”

頓了頓，她又把剛出屋的丫環叫進來：“跟王管家說，晚上我請他們吃酒，直接掛在賬上。”

半夏和巧兒面面相覷，不知顧瑾為何不見王管家，顧瑾伸了個懶腰：“不外是叫我把賬本看了，跟他們對賬目。”

“姐姐，你一直拖著也不是法子……”半夏有點急，不對賬，也拿不到對牌，管家權不就是徒有虛名嗎？那姐姐當時費勁爭來幹嗎？

顧瑾搖了搖頭：“別急，給他們算賬的日子在後頭……”

晚飯時分，慈恩堂那邊來人，是老夫人貼身伺候的任嬤嬤。

巧兒見是任嬤嬤，神情略有些拘謹，她悄悄跟顧瑾說：“任嬤嬤是老夫人身邊最得臉的嬤嬤。”

平時對下面的丫鬟也頗為嚴格，是以即便巧兒在慈恩堂時只是負責灑掃的丫環，也頗為怕她。

顧瑾把巧兒的表情看在眼裡，沒有作聲，又頷首示意叫她進來。

任嬤嬤躬身上前，笑著開口：“老夫人命人做了二姑娘最喜歡吃的幾道小菜，請二姑娘過去用膳。”

顧瑾記得前幾日她在老夫人身邊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見她今日態度熱絡，微微揚了揚眉：“任嬤嬤叫下面的人過來通傳一聲就行了，不必勞煩任嬤嬤來再過來一趟。”

任嬤嬤仍是滿面笑容：“老夫人想著二姑娘今日在太醫院忙了一日，怕是累壞了，特地拿了些補品過來，老奴擔心下面的丫鬟不會做，待會要仔細教導她們一番，這樣二姑娘每日下值，都有熱乎的補品吃。”

顧瑾示意半夏接任嬤嬤手中的盒子，任嬤嬤笑著叮囑半夏該如何浸泡熬煮等等。

任嬤嬤講完便自覺退下：“二姑娘，老奴在門外候著。”

巧兒已取了衣服給顧瑾換下，顧瑾整了整腰帶，淡淡道：“外面伺候的兩個丫頭原來是哪個房的？”

巧兒手上一頓，聞言遲疑道：“原是心遠堂大夫人那邊伺候的。”

顧瑾眼神沉了沉，淡淡道：“我這邊每日的動靜你是要稟告給老夫人還是大夫人？”

巧兒撲通跪在地上，頭埋得低低的：“奴婢並未出賣過二姑娘。”

顧瑾繃著臉看向巧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巧兒這幾日跟在顧瑾身邊，知道她並不是一個軟弱無知的孤女，尤其是在見識了顧瑾跟族人對峙的一面後，便不再隱瞞：“陳嬤嬤之前有暗示我，二姑娘這邊有什麼動靜都要跟她說。”

半夏氣得直跺腳：“那你怎麼不跟姐姐說？”

巧兒囁嚅著想開口，卻不知如何說。

顧瑾卻是能想明白的，巧兒的賣身契攥在王氏手裡，若是不聽話，隨意發賣也是由不得她自己的。

巧兒砰砰磕頭：“二姑娘，奴婢什麼都沒有說過。那日陳嬤嬤問我知不知道二姑娘的藥方在哪，我只說二姑娘不喜歡外人在跟前，我在屋外伺候，什麼都不知道。”

顧瑾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我要的是忠心的丫鬟，你若願意在我跟前伺候，我會拿到你的賣身契，你若是不願意，我找個由頭把你送回慈恩堂。”

“但若是在我跟前伺候，將來卻背主，我會把你賣到世上最腌臢的地方去……”

“二姑娘，奴婢願意伺候在您跟前。”巧兒抬起頭，面上露出誠懇的笑意。

“擦乾淨臉，你倆跟我去慈恩堂。”顧瑾眨了眨眼，目光清明。

顧瑾到慈恩堂時，所有人都到齊了，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飛速掃了一眼廳內所有人，然後走到老夫人面前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祖母。”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示意：“坐下吧。”

顧瑾又分別向大伯大伯母和三叔嬸母行過禮後方才落座。

丫鬟們魚貫而入開始上菜，顧瑾在心中暗暗思忖，今日在太醫院看了她的俸祿，一個月不足三兩銀子，即便顧行知是五品官員，每月也不足十兩銀子。

她自己院子裡四個丫鬟兩個嬤嬤，其他院子裡伺候的下人只比她的多不會比她的少，還不算車伕門倌管家等等日常開支。

顧家的生活可以說是很講究排場。

菜色很豐富，顧瑾面前擺著的都是幼時愛吃的，不待她動筷，宋氏已經拿起公筷拈了一塊魚肚肉放在她的碟子上：“瑾兒今日頭一次去上值，怕是累壞了吧。”

“還好。”顧瑾啞聲道，語氣中難掩淡淡的疲倦。

空氣中瀰漫著難以言喻的尷尬氣氛，顧瑾垂下眼簾，只顧埋頭吃飯，無視那一雙雙想要跟她對話的眼睛。

飯後丫鬟們又端來銅盆和漱口水，服侍主子們盥漱。

顧瑾剛想要告辭，老夫人已伸出手向她示意：“坐到祖母身邊來。”

老夫人握著顧瑾的手，和藹道：“你雖要為你爹爹守孝，但身上也未免太素了。”

說話間，任嬤嬤已捧著兩個盒子過來，老夫人一一開啟：“你看看這兩套頭面你可喜歡？以後日子長，祖母要是得了好東西，頭一個想著你。”

顧瑾看了眼，抿了抿唇：“謝謝祖母。”

祖母態度跟前日截然不同，顧瑾不知她賣的什麼關子，索性問一句答一句。

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今個在太醫院可好？可有人為難你？”

“都挺好。”顧瑾掃了眼面色複雜的王氏，轉守為攻：“大伯母，今個怎麼沒見瑤姐姐？”

王氏愣了一下，沒想到顧瑾突然會問起顧瑤，她視線落在顧瑾澄亮的眸子上頓了頓：“她不懂事，伯母叫她在園子裡好好反思。”

顧瑾心下了然，因著她的關係，太醫院有好事者將早朝的事說給她聽了一番，不出她所料，她大伯父被言官彈劾教女無方。

此事怕是一時三刻難以平息，大伯雖然只是被皇上口頭批評了幾句，但是教女無方的名頭傳出去，顧瑤將來想要高嫁，可就難上加難了。

宋氏面色卻是不太好看：“大嫂，你做事一向周到，怎麼在這種關乎聲譽的事情上頭大意了？”

“顧家其他女兒的聲譽都被連累了……”

宋氏皺著眉頭，面上露出鬱悶的神色，今早剛一下朝，顧行知被言官彈劾的事就已經傳到了她耳邊。

王氏冷冷地掃了宋氏一眼：“自家人要趕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