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面是黑漆漆一片,郵輪像行駛在深淵之上,深不見底的墨空綴滿閃爍的鑽石,連線成璀璨的星河。

菲莉茜婭穿著黑色絲絨禮服,走進熱鬧非凡的宴廳,像一隻優雅的黑天鵝穿梭在人流中。

經過端著盤子的服務員時,她順手拿了一杯香檳,朝落單的那某酒紅色身影走去。

看到她時,羅絲面無表情的臉終於變得生動起來。

“你終於來了,我真是無聊極了。”

菲莉茜婭是在寫論文的時候被西瑞爾揪過來的,她正寫到關鍵時刻,簡直恨不得和他打上一架。

“我想不通人們為什麼有參加不完的宴會。”

羅絲深有同感地搖搖頭,道:“鬼知道他們腦子裡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宴會難道不會膩嗎?

“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即將有一大堆訂單在找主人?”菲莉茜婭挑了挑眉,朝她笑笑。

羅絲聳了聳肩,“怪不得他們是億萬富翁。”

每天聊不完的內容,使不完的牛勁。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個不速之客正在朝這邊走來。

菲莉茜婭偏頭留意了一下羅絲的表情,果然變得一言難盡。

“要不是看他今天像個地雷一樣在你身邊爆炸,我還要可憐他一下,真相信他是個痴情種了。”

“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羅絲覺得那個男人走過來一步,她就渾身被螞蟻咬了一樣難受,可是又無處可躲。

見她臉色蒼白,菲莉茜婭建議道:“要不要換個地方?”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羅絲嘆了一口氣。

她太瞭解卡爾的性格了,說一不二,一直躲著不見還真不知道這個“瘋子”會幹出什麼樣的事情。

卡爾滿面春風地踱步到兩人面前,晃著紅酒杯朝兩人隔空敬了一下,神色全然沒有幾個小時前被下了面子的難堪和憤怒,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兩位女士,晚上好。”

菲莉茜婭視線放到他的腳上,故作關心地問了一句,“你的腳還好嗎?聽到你受傷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說的人和聽的人幾乎都能感到其中的虛情假意和惺惺作態,但誰也沒有拆穿。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卡爾面色如常地點了點頭,如果忽略他臉上一瞬間的僵硬的話。

羅絲沒心情跟他噓寒問暖,斬釘截鐵地問:“你有什麼事?”

“我想邀請你當我的女伴,”卡爾紳士地說,掃過她空空如也的脖子,皺起了眉,“我給你的‘海洋之心’怎麼沒戴上?”

“太重了。”羅絲面無表情地回答。

話音一落,卡爾握酒杯的手微頓,用盡全力忍住了心中慍怒,他不明白這幾天羅絲到底吃錯了什麼藥,處處跟自已作對。

然而羅絲哪管他心裡怎麼想,在和菲莉茜婭短暫的接觸過後,更加堅定了她不想聯姻的決心。

“實話跟你說,卡爾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我也不想和你結婚,我更不想委曲求全,我們的訂婚就算了吧。”

卡爾笑容消失,“你說什麼?”

“你送的禮物我會清算一下,晚點送回去給你。”羅絲自顧自地說,想要結束這一切。

站在一旁的菲莉茜婭沒有料到事情發展地這麼迅速,幾句話間就把訂婚給取消了,她以為羅絲還需要一段時間思考才能放下。

她最感興趣的還是卡爾的表現,不過她失望了。

“我不想逼你。”男人沉默了良久,失落地低下了頭,像是一個挫敗者。

幾秒鐘後,他用深情和不捨的目光深深注視著羅絲,遺憾地開口:“我真的很難過你對我沒有感情,但我是真的愛你,我會一直等著你的,羅絲。”

平日裡驕傲的男人終於低了頭,羅絲有一瞬間的恍惚,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絲愧疚,“非常抱歉,卡爾。”

自已是不是真的傷到他了,羅絲心想。

現場氛圍有些沉重,菲莉茜婭自認為是個薄情的人,也看不得這種場面,主動破了冰。

“既然你們和平分手了,那就朝前看吧,羅絲,我們出去透透氣。”

菲莉茜婭輕輕環住羅絲的肩膀,跟卡爾點了下頭,帶著人緩緩向外走。

“等等!”

卡爾三兩步走到她們面前,望向羅絲,憂愁地說:“我剛才忘了說,魯斯女士說她身體不適,正在房間休息,她方才讓你過去一趟。”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菲莉茜婭淡聲詢問。

卡爾不贊同道:“母女談話,還是不要摻和的好,菲莉茜婭小姐。”

羅絲環顧宴廳,沒有找到母親的身影,思索了一下跟身旁的女孩說道:“沒事,我自已去吧,說不定有什麼急事。”

菲莉茜婭看著消失的酒紅色身影,右眼皮直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羅絲拒絕陪同她也不好強求。

卡爾站在菲莉茜婭身後,臉上笑容轉瞬即逝,陰沉下來,他給站在門口的侍從使了一個眼色。

接收到指示的侍從順從地點了點頭,一個轉身消失在宴廳之中。

另一邊,西瑞爾是人群中的焦點,周遭圍著好幾個拿著酒杯的商業巨頭跟他噓寒問暖,嘴上喋喋不休,認真程度彷彿在談論什麼國家大事。

菲莉茜婭知道他手頭上有個大單子要談,很有眼色地沒有去打擾,只遠遠地看著,偶爾抿一口酒。

她百無聊賴地四處觀望,發現魯斯恰巧在這時走進宴廳,臉色比一絲不苟的禮服更加犀利。

很快有人上前與她交談,言笑晏晏,全然沒有一個病人的模樣。

等了半天,身後沒有羅絲的蹤影。

菲莉茜婭眉梢微蹙,調整好神情,禮貌地上前打斷她們的對話,“不好意思,各位先生女士,非常抱歉在這時候打斷你們的交談。”

眾人紛紛安靜下來,包括魯斯,頓了一下,她率先開口問道:“有什麼事嗎?菲莉茜婭小姐。”

“我有件私人的事情想跟魯斯女士探討一下……”

意思很明顯,其他人互相對視一眼,眼底閃過疑惑,但出於禮貌,自覺地離開了。

魯斯不慌不亂,問話也是端莊沉穩的,“現在人都走了,可以說了嗎?”

菲莉茜婭也沒打啞謎,了當地問出口,“魯斯女士,先前沒見到你,聽說你身體不適,現在還好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魯斯皺起眉頭,“多謝你的擔心,但我很好,並無不適。”

聞言,菲莉茜婭一頓,隨後若無其事道:“不好意思,我記錯了,是另外一位夫人,抱歉。”

“無妨。”魯斯搖頭說道,沒有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

“對了,夫人,羅絲邀請我去觀摩她收藏的畫,她的房間號是什麼?我走得急忘了問她。”

魯斯想到自已的女兒跟這樣有地位的人結交,心中是十二分的贊同,毫不猶豫地就告知了。

菲莉茜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笑著說:“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急事,失陪一下,魯斯夫人。”

在轉過身的一剎那,上揚的嘴角拉成一條直線,心中有一個不好的猜測。

在宴廳轉了兩圈,她徹底確定卡爾和羅絲都不在其中,於是面色冰冷地往外走。

只是還沒出門,就被一隻手攔下。

“菲莉茜婭女士,沒有什麼急事禁止隨意出入宴廳。”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說。

她看到是卡爾身邊的那個侍從,心情徹底跌入了谷底,不過面上沒有顯露。

“誰給你的權利攔我?”

侍從低頭,聲音沒有一絲波瀾,身體也沒有一絲退讓,“主辦人的吩咐。”

“這樣啊。”菲莉茜婭笑魘如花,語氣卻冰冷冷的,“要我親口跟你說出‘上廁所’這三個字你才能讓我走嗎?”

侍從面色奇怪,然後迅速退到一旁,低聲道:“抱歉,小姐。”主動做出禮讓動作。

夜晚的海面氣溫很低,走廊上吹來的冷風寒冷刺骨。

走了幾步,菲莉茜婭低頭瞥了一眼腳上價值連城的高跟鞋,毫不猶豫地彎腰脫下,在走廊上小跑起來。

她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很快就做出下一步決定,迅速回到自已房間,把手頭的東西拋下,從櫃子裡掏出一把剪刀。

“oh baby,i'm so sorry,but i have no time。”菲莉茜婭在心裡為這件精美的漸變魚尾裙悼念了一秒鐘,快準狠地在左右兩側剪出切口。

然後走到保險箱前,取出幾個東西,飛似的趕往羅絲的房間。

菲莉茜婭全程是飛奔過去的,黑色的髮絲在身後飛舞,無瑕顧及精緻漂亮的妝發在海風的吹拂下早已凌亂。

窈窕纖細的身影拐角進入了長廊,不偏不倚地撞上了熟悉的人,卡爾的侍從正靠在牆邊,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

“菲莉茜婭小姐,你打算去哪?”卡爾向前走了幾步。

狗皮膏藥,陰魂不散。

菲莉茜婭心裡罵了一句,面上還是淡定自如地走向前,笑著對著他身後的空氣道,“卡爾先生,你怎麼在這!”

卡爾沒有回頭,反而走上前了幾步,巋然不動地看著她,“你把我當傻——”子嗎?

話未說完,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菲莉茜婭從背後掏出一個白色的東西直插上了男人的脖頸。

侍從瞳孔驟然擴大,眼前白影一閃,自已的視線就開始模糊,不出兩秒,就“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菲莉茜婭淡定地彎腰,把注射器拔出。這是最近實驗室的新型注射器,針管極細,在人體上留下的針口肉眼幾乎不可見。

注射器裡裝的是麻醉劑,她特地照顧了一下侍從的身體,給他多注射了一點,頂多睡的時間長一些,構不成死亡。

她跨過軀體,正打算走,就看到服務員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oh my gosh!What's going on?(我的老天爺,發生什麼了?)”

他正打算檢視地上男人的情況,就被一道清冷的女聲喝止。

“別碰!”

服務員的手伸到一半,身體也僵在原地,“女士,救人要緊,你快去喊人!”

“這位先生喝大了,他耍起酒瘋來打死過人,我建議你不要管他,等這該死的酒鬼自已清醒。”

聽到喝大了三個字眼,服務員先是鬆了一口氣,直到後面那句“耍酒瘋打死人”差點被自已的口水嗆死,連忙退了一米遠。

目瞪口呆地問:“真的假的?”

“當然,我騙你幹什麼,據說他打死的還是他的男朋友的外遇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