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醜聞

“你們在…上演什麼情景劇？”穿著棕色大衣和工裝揹帶褲的少年站在距離兩人一兩米處，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兩人。

羅絲抓著欄杆，菲莉茜婭杵在原地，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你是誰？”

少年沒有回答，吸了一口煙，自顧自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不要做傻事。”

“嘿，我拉你回來。”說著，他走上前兩步。

但這個動作無疑刺激到了羅絲，“別過來，別往前走了！我認真的，我會跳下去！”

“不行！”

看著羅絲向前傾出海面的身形，菲莉茜婭抬手攔下了想要上前的少年。

隨後回頭安撫地說道：“羅絲，都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我好嗎？”

少年垂頭注視眼前的一截藕臂，挑了挑眉，平靜地說：“她不會跳的。”

菲莉茜婭瞪了他一眼，用氣聲說：“你閉嘴！”

不幫忙也別幫倒忙啊。

羅絲本就正在氣頭上，一聽他的話更炸毛了，心中一股鬱氣堵得慌。

“什麼叫我不會跳？別擅自以為我不會做什麼，你又不瞭解我。”

從小到大，她聽過最多的就是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喜歡的不喜歡的幾乎沒有選擇權，只能被推著走。

這樣也就算了，現在隨便一個陌生人都能揣測自已的想法了？

“如果你要跳，早就跳了。”少年身形挺拔，雙手插兜，眼神澄澈又堅定。

“hey，what's wrong with you？”菲莉茜婭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袖，語氣不耐地道：“你能不能少說風涼話！”

“我是在幫她。”

“你確定不是在害她？”

“無怨無仇，我為什麼要害她？”

“無親無故，你又為什麼要救她？”

“人與人之間就不能有點信任嗎？”少年淡定自若地把手上的菸頭丟掉。

菲莉茜婭皺起眉，沒有回答，心中越發覺得眼前人是不懷好意，連臉色都變冷了。

羅絲也沒想到兩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吵起來，頗有些無語，抓著欄杆回頭喊道：“你們別管我了，都走開！”

“不可能！”對峙著的兩人同時回頭說道。

話一出，兩人都是一愣，菲莉茜婭率先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這關你什麼事？”

“我不能走，我已經涉入其中了。”少年聳聳肩，隨後朝著羅絲說道：“如果你要跳，那我就只好跟著你一起跳下去了。”

“hey，what's wrong with you....？？”羅絲懵然地問。

菲莉茜婭也懵了，一陣冷風颳過，吹得她髮絲凌亂，思緒也凌亂。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問。

“如你所見。”少年邊回話，邊脫下自已的外套，然後抬起腿找了個支撐物，開始解鞋帶。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三兩下又將鞋子脫了，看起來不像裝的，反倒有種真的要一起跳海的決心。

“別開玩笑了，你快把衣服穿上。”少年的動作像是來真的，菲莉茜婭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要撅過去。

短短几秒之間，救援物件莫名其妙增加了一個。

羅絲也有點慌亂，“別犯傻了，你會死的。”

“我可是個游泳健將。”少年淡聲道。

“光掉下去就足夠讓你沒命了。”羅絲道。

一旦掉下去，就會被三軸螺旋槳捲過去，被螺旋槳葉打成肉泥。

“肯定會很疼，我可沒說不會疼。”少年話音一轉，“實話實說，我更擔心下面冰冷的海水。”

聞言，羅絲望向黑漆漆的海面，停頓了一秒，猶豫地問道：“有多冷？”

“很冷很冷，冷到刺骨，像是骨頭被碾碎、刺穿般的疼痛，最後麻木失去知覺。”

菲莉茜婭看著兩人，“你們難道想體驗生命一點一點流逝的感覺嗎？”

少年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吊兒郎當地說道：“一切由選擇權在她。”

羅絲氣惱地說：“我又沒有逼你！是你自已要跳的！”

“你去過威斯康星嗎？”

話題轉的又快又生硬，羅絲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只能跟著他的思維走，“什麼？”

少年解釋道：“那邊的冬天嚴寒刺骨，我在那裡長大，就在奇珀瓦瀑布附近。”

“我還記得，我和老爸會一起去威索塔湖冰釣。”

他浮現出回憶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意識到什麼似的，他補充了一句，“冰釣就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羅絲打斷，“我知道冰釣是什麼。”

“抱歉，只是…你看起來像那種閉門不出的大家閨秀。”少年眉梢微挑，語氣溫和。

他撐著白色欄杆，望著海面繼續道：“總之，我從薄冰摔進了水裡，我和你說，掉進那麼冷的水裡就好比下面的海水，就是那位小姐所說的那樣，好像被千刀萬剮。”

說著，還回頭瞥了一眼菲莉茜婭，卻換來後者的一記探究的眼色，似乎在等他的下一步動作。

“你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就算能，也只能想到痛苦的感覺……”

少年餘光觀察著羅絲的神情，見對方有猶豫和躊躇的表現，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一切渲染地差不多，該進入主題了。

“所以我是真的不太想隨你一起跳下去的。”

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脫下了身上的黑色馬甲，對上羅絲的眼睛，說道：“可就像我說的那樣，我也沒得選。”

他朝欄杆微微頷首，“其實我有點希望你能從欄杆外翻回來，讓我免遭這種不幸。”

“你真是瘋了。”

羅絲眼神閃爍，低頭看著深淵一樣的海面，心中隱隱升起了一陣恐懼感，身體有點發軟。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

“羅絲，你有選擇。”

方才一直沉默的菲莉茜婭開口道：“卡爾的事情我答應過你，會讓他付出代價。假如你現在跳下去了，你甘心你的理想埋入冰冷孤寂的深海嗎？”

“有人會替你難過嗎？也許有，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會慢慢淡忘你，直至關於你的一切都變成一個被遺忘的符號。”

“不論是卡爾、婚約亦或是家族，它們都不能阻撓你，真正束縛你的其實是你的心。”

“你應該去看看這個廣闊的世界，高山流水，沙漠平原，去愛自已，追尋自已，享受生活。”

甲板上很安靜，只有鹹溼的冷風和璀璨的星空駐足停留，海浪擊打著船板，螺旋槳轟鳴著。

羅絲眼眶湧上一股酸意，她微微低頭，用力地抓住欄杆，硬生生把淚意忍了回去。

“我不想跳了。”聲音顫抖眼神卻堅定。

這是她的選擇。

菲莉茜婭緩步走上前，眉眼帶著笑意，伸出手說道：“那我們就一起迎接新的開始，羅絲·迪威特·布克特小姐。”

“你們別忘了我還在這裡。”少年插話道，“傑克·道森，你們呢？”

“菲莉茜婭·霍德華。”

“羅絲·迪威特·布克特。”

傑克道：“看來兩位的芳名，得寫下來牢記。”

三人眼神交匯，相視一笑。

菲莉茜婭握著羅絲冰涼的手，蹙了蹙眉，“先回來吧，這樣不安全。”

“嗯。”

羅絲點頭，抬起腳踩在欄杆上，準備撐著起身。

變故在一瞬間發生了，高跟鞋踩住了禮服的黑色蕾絲裙邊，腳一滑就往後栽去。

“啊——”

羅絲被強烈的下墜感侵襲全身，恐懼也隨之而來。

“救命救命！”她驚恐地喊道。

“羅絲，別害怕，我們抓住你了。”菲莉茜婭安撫地說道。

“聽著，聽我說，有我在，我不會放棄你的。”羅絲稍微冷靜了一點，就聽到傑克說：“我們拉著你，你用力往上爬。”

菲莉茜婭和傑克對視一眼，同時向上拉，不一會兒，就把羅絲拉到了護欄的位置。

“我抱她上來。”傑克道。

現在這個境況，考慮不了那麼多，菲莉茜婭也不是什麼老迂腐，救個人還關乎什麼男女大防的，當即點了頭。

誤會有時偏偏來得湊巧。

正當傑克把羅絲拉上來之際，幾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趕到了現場。

好巧不巧，“衣衫不整”的兩人正好因為慣性力栽倒在地上，而菲莉茜婭攙扶傑克在其他視角變成了拉扯阻攔，於是場面逐漸奇怪起來——

變成了傑克正打算對羅絲實施不軌行為，菲莉茜婭拼命阻攔的場景。

“這是搞什麼！”制服男人觀察著幾人，表情從最開始的嚴肅變成最後的大驚失色。

“你給我後退！！一動也別動。”男人指著傑克厲聲呵斥，於是收到了兩道疑惑不解的目光，不過這兩道目光在他眼底已經自動轉化為了悲痛欲絕的祈求。

他對著身後其他幾個制服男人說道：“去叫糾察長過來。”

其中一個男人支支吾吾道：“糾察長去一等艙了…一時半會兒是來不了了。”

什麼事情來不了？有眼前的這件事大嗎？下等人侵犯貴族，這可是一樁大丑聞啊！！

“什麼事抵得過這件！去通知！”

那個人道：“聽說是一樁大丑聞，糾察長下令封鎖訊息，我都還沒清楚具體情況呢。”

“嘖，這事難辦啊。”男人思索了一下，決定先把人抓起來再說。

菲莉茜婭聽到“一等艙”“大丑聞”兩個詞時眉心一跳，若無其事地偏過頭，假裝什麼也沒聽見，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她看見男人拿著手銬朝著傑克走去，腦海中電光火石，瞬間明白了什麼。

正想開口解釋，一道熟悉的聲音搶先一步，“這事是個誤會，你這樣對我的恩人不太禮貌。”

制服男人手一頓，疑惑地道：“恩人？你說他？”他指了指不遠處站姿端正的少年。

菲莉茜婭緩步走到羅絲身邊坐下，環住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後者會意地點頭。

“嗯，我們在甲板上散步，恰巧我想研究一下螺旋槳，然後就出了個小小的意外。”

羅絲附和道：“都怪我太好奇，腳一滑差點摔下去，多虧了傑克。”她視線轉向傑克。

傑克很會讀氣氛和顏色，只一秒他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摩挲著手指，謙遜一笑，“舉手之勞。”

制服男人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又盯著少年看了好一會兒，最終什麼也沒說。

只是詢問身邊的同事，“卡爾先生呢？不是派人去通知了？怎麼過了這麼久還沒到！”

說曹操曹操到，那個去通知的人匆忙地回來了，臉色極其怪異。

他走到制服男人面前，意簡言賅地說：“糾察長找你。”

“什麼事？”制服男人疑惑地問。

他環顧四周，捂著嘴低聲在制服男人耳邊說，不知道什麼是內容，制服男人最後是頂著“便秘”一般的臉色匆匆離開的。

房間裡，剛經歷生死關頭的羅絲還有點恍惚和後怕，根本沒在意周遭奇怪的氛圍。

唯一奇怪的點竟然是平日裡陰魂不散的卡爾沒有出現，以他的性格來說，這也太奇怪了。

見她心不在焉，菲莉茜婭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還在害怕嗎？”

羅絲搖搖頭，淺琥珀色的瞳孔像一顆經過洗禮寶石，亮的驚人。

“卡爾沒來找我。”

按理來說，他這時候該出來找她們算賬了。

聞言，菲莉茜婭指尖一頓，少見地沉默了。

羅絲敏銳地覺察到她的變化，擔心地問道：“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是不是今天風得吹太久，發燒了？”說著就要去摸她的額頭。

“不是啦。”菲莉茜婭抓住羅絲的手腕，笑著說道：“我只是有個事情要告訴你。”

羅絲好奇地問道：“什麼呀？”

菲莉茜婭嘴角上揚，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然而被挑起興致的羅絲哪裡有那麼好糊弄，“什麼呀什麼呀？給我提前透露一下。”

“說了就不好玩了寶貝。”

“什麼嘛~就一點！”羅絲拇指和食指幾乎貼合，露出一條小小的縫隙。

“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