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未盡,東方已顯曦光。

令瑤山上,涼風徐過,一片翠青竹葉飄落,纖長的手指伸出捻住,竹葉被緩緩抬起,對上一雙波光瀲灩的清眸。

青灰色道袍被晨風微微吹動,空氣中多了一縷淡淡的沉香與青木香融合的氣味,雲臨昭望著手中的竹葉出神,不點而朱的紅唇微抿,眉頭蹙了蹙。

不遠處同著青灰色道袍的女子抱著畫紙款款而來,她望著雲臨昭盈盈一笑,將畫紙放在石桌上,抬頭看了一眼遠遠近近的山巒,初陽下的竹海如渡金光,叫人看得心曠神怡。

“阿茶,今日已是第一百五十二天了。”雲臨昭輕嘆了一口氣,望向石桌一旁的女子。

如今日淵國天下動亂,妖鬼橫行,作惡人間,一向守衛森嚴的京都竟也被妖方勢力入侵,民不聊生,尋常軍隊根本無力抵抗,國君下旨召集天下所有道行高深的道士們聚集京都,其中便包括了她們的師父,微初法師。

白嫿聞後,眸光流轉間染了一絲憂愁,沉默許久,道:“是啊,師父久久不歸,著實讓人擔憂。”

雲臨昭望著白嫿右耳上的素青玉耳墜在晨光下透著光澤,不禁伸手撫上自已左耳上戴的另一隻素青玉耳墜,這是兒時白嫿扎耳洞時,因為怕疼,紮了一邊便不了了之,便陪她紮了另一邊相對,師父送她們二人一對素青玉耳墜,一人一隻,交相輝映。

如今師父受召前往京都,久久不歸且渺無音訊,如今見到這耳墜,雲臨昭不由得再次思念師父了。

“阿茶,我要去京都尋師父。”雲臨昭走向白嫿,輕握住她拿畫筆的手,認真說道。

白嫿微微一怔,偏頭望向她,有些不可思議的道:“昭昭,你下定決心了嗎?我們曾答應師父要守好令瑤山,照顧好其他師妹們,等她回來。”

“嗯,師父說過每過十五天便會向我互傳音訊瞭解近況,但現在,師父已有一個半月未曾聯絡我了,我想,師父或許是遇上了麻煩。”雲臨昭理了理鬢角碎髮,神情嚴肅,她即便是用千里尋跡咒也只能找到師父一些殘影,而且轉瞬即逝,像是被什麼隔絕了。

白嫿點點頭,思索片刻認真回道:“好,昭昭我同你一起去。”

雲臨昭聽後卻搖搖頭,白嫿自幼體弱,雖然修道多年,身體已然康健,但此番去京都必定長途跋涉、勞苦艱辛,況且如今妖鬼橫行,危險重重,她不願阿茶受此之苦。

“阿茶,我已做準備,去京都路程遙遠,你在此照顧好剩下的師妹們,待我到達京都,定向你傳訊。”雲臨昭道。

白嫿擱置畫筆,雙手拉住雲臨昭的雙手,柔聲道:“昭昭,我與你自幼從未分離,無論是修煉還是下山歷練,我們都形影不離,既然你也說這條路艱辛困苦,那我更要陪你,我的醫術和清心術可是連師父都說可以出師的境界呢,定能幫上你的忙。”她滿眼期待看著雲臨昭。

白嫿和雲臨昭雖是同一師父所教,但專長卻不一樣,雲臨昭擅長驅鬼辟邪、千里尋跡,而白嫿擅長清心除魘、畫像傳形,二人可謂相輔相成。

雲臨昭丹唇微抿,白嫿見她仍是猶豫,便拿畫筆在紙上畫了一隻蝴蝶,畫紙上的墨色蝴蝶竟扇動翅膀,翩然起飛,脫離紙張變成一隻白色花蝶飛落在雲臨昭肩頭。

“昭昭,我的畫像傳形還未真正實戰過呢,這次遠行定能好好歷練我,讓我提升,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吧。”白嫿有著天賦異稟的畫技,她的畫像傳形更是精妙絕倫,除了師父,無人能識破。

每當白嫿如此期待的看著她,她總是難以拒絕,沉吟片刻,道:“好吧,阿茶,那我們收拾一下,安頓好其他師妹,今日便出發吧。”

元虛觀殿門外,雲臨昭和白嫿立於階上,殿前站著十位弟子,元虛觀只有微初法師一名師尊,她一人收了十二位女弟子,雲臨昭為大弟子,白嫿則為二弟子。

元虛觀雖然規模小,但創立者微初法師修為高深,獨領令瑤山,道觀修坤道,修行法術以學習除妖為主,除惡濟世,美名遠揚。

“諸位師妹,今日集會是想告訴大家,師父出門已久,召我同白嫿師妹一同去京都協助,我們明日便啟程。”雲臨昭望著底下眾人,擔心引起慌亂,她並未說出師父失聯之事,只當是師父傳喚過去。

底下弟子交頭接耳,三弟子李霜序聽後面容憂愁,望著雲臨昭說:“大師姐,你們何時歸來?”

雲臨昭沉思片刻,道:“定不準,但我會與你保持聯絡,我和你白嫿師姐走後,元虛觀便以你為首,山下偶有妖邪動亂,你要維護好令瑤山的結界,帶領其他師妹們潛行修煉,如遇危險,去重真宮找廣極道長求助。”

微初法師與廣極道長師出同門,重真宮跟元虛觀關係友好,況且如今廣極道長閉關修煉,並未被傳召京都,如若元虛觀出事定不會坐視不管。

李霜序點頭會意,但看向雲臨昭二人的目光仍是充滿擔憂。

“序兒莫擔心,我和你師姐定會安然到達京都的,你們安心在觀內修煉即可。”白嫿看著她,眸中透出溫柔。

李霜序頷首,心中瞭然,大師姐雲臨昭向來穩重,修為也遠遠高出其他弟子,尋常妖魔威脅不到她;二師姐白嫿醫術高超,性格柔和,遇大事冷靜,她們二人同行確實不用過於擔心。

“我明白了,大師姐、二師姐。你們安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她們的。”李霜序目光堅定的道。見李霜序這般模樣雲臨昭也是舒展了原本蹙起的眉頭,走過去向她囑咐了一些觀內瑣事,待囑託完畢,便遣散了眾人。

雲臨昭同白嫿收拾了一些符籙、法器,備了一些乾糧和用品,晌午之前便準備下山了。

出發前,雲臨昭持一張符籙,掐指念訣,只見那符籙懸浮空中,雲臨昭伸出食指在空中書寫道:師父近況如何,可還安好?您許久未有音訊,徒兒實是擔憂。徒兒決心今日同阿茶一起去京都尋您,如若師父見此信,望速速給徒兒答覆。

寫罷,空中字型飛入符籙,符籙化作一隻白鴿飛出窗外。

元虛觀外,竹林青翠,雖快到晌午,但竹葉上的晨露還未消散,竹林下一泓山溪,蜿蜒而下,潺潺作響。

雲臨昭同白嫿背好行囊,其他弟子站在她們對側送別,簡略交代了幾句,二人便轉身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