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作戰1

程淵睜開眼，發現黎軒已經不在床上了。他看了看鬧鐘，發現已經八點了，有些震驚和心慌。

他起床拉開窗簾，陽光直刺進他眼裡，讓他有點不舒服。

他走出門，看見餐桌上買的早餐。黎軒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黎軒緩緩睜開眼，伸了個懶腰，說：“你醒了，那就準備吃飯吧，我去叫咱姐。”

“等一下。”程淵叫住他，問：“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黎軒站起來，揉了揉眼睛，語氣輕鬆的說：“挺好的啊，你睡覺挺老實的。我這是晨練過後的修身養性。”

程淵顯然是不信，但並沒有表露出來什麼。“別騙我。”程淵盯著黎軒說。

黎軒擺擺手，不看他，說：“好了好了，你快去洗漱吧，我去叫咱姐了。”

說完黎軒就走了，去叫黎昕了。

程淵並沒有追問，而是去洗漱了。黎軒看著他的動作不由地鬆了口氣。黎軒敲了敲黎昕臥室的門，說：“好了，吃飯了，別寫了。”

幾分鐘後，黎昕慢慢開啟門，看著黎軒試探地問：“你跟他說了沒？”黎軒抿抿嘴，說：“我還沒想好怎麼說。”

黎昕點點頭，想起昨天呂枝蘭說的話：“小淵剛來肯定不適應，說不定還很想走，因為他這幾年身邊沒有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所以對我們也是有些防備。我和你們父親很難讓他真的融入這個家，他對我們總是尊敬，很難敞開心扉。但你們是同齡人，容易讓他感受到善意和溫暖，你們兩個要想一個好辦法讓小淵融入這個家，明白了嗎？”

黎昕不由地嘆了口氣，昨天晚上她給黎軒發訊息說讓他今天早上跟程淵再談談，但是看昨天程淵的反應和今天黎軒的反應，感覺不太順利啊。黎昕深感這個任務的艱鉅，她突然很好奇，程淵為什麼對他們這麼防備。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餐桌處，黎軒把裝著包子和油條的袋子解開，黎昕則是到廚房拿出碗筷，把鍋裡黎軒煮的粥盛到碗裡。恰巧這時候程淵洗漱完畢，就把碗端到餐桌上。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三人分別坐在餐桌三邊。

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動筷子。黎昕和黎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起看向程淵。而程淵只是低頭盯著熱氣騰騰的粥。

就在包子感覺到自已逐漸變低的溫度以為自已可以活過這一頓到下一頓再死時，黎昕開口了，只聽那對於包子來說如惡魔一樣的聲音，如符咒一樣的話語：“快吃啊，怎麼都不吃啊，飯都要涼了。”

包子大驚，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一陣噼裡啪啦碗筷碰撞的聲音。包子沒來得及再看一眼同胞，沒有感慨人生的最後時光，沒有跟家人分別就被筷子一箭穿心。

黎昕震驚地看著黎軒的動作，黎軒把插著包子的從程淵碗邊拿的筷子遞給程淵，一臉傻笑，說：“這家的包子挺好吃的，你多吃點。”

程淵突然覺得大腦有些發懵，不知道該說什麼。黎軒在心裡偷笑：“這下看你怎麼拒絕我。”幾十秒後，程淵揮散了腦海裡再去拿一雙筷子的想法，接過黎軒遞過來的筷子並道了謝。

黎昕不由得想為黎軒鼓掌，在心裡誇獎他：“可以啊弟，更上一層樓啊。”

之後一陣風捲殘雲，三人吃完早飯後，程淵對準備收拾碗筷的黎昕說：“我來吧。”黎昕有些驚奇，程淵接著說：“昨天不是說做飯的人不管飯後，昨天晚上是你，今天我來。”

這是程淵行動的一小步，對黎軒和黎昕來說卻是任務完成的一大步。兩人對視一眼，黎昕放下手裡的筷子，有些欣慰和慶幸。

程淵洗好碗筷後，黎軒叫他到客廳，遞給他一把鑰匙，告訴他這是家裡的一把備用鑰匙要他保管好，做個保險。

黎軒在心裡算了算昨天父母給的錢和自已攢的錢，繼續說：“等會兒我先帶你去拿你的衣服什麼的，然後我帶你去吃好的買好的，放心，哥有錢。想吃什麼，想買什麼都跟哥說！”程淵根本就不準備花黎軒的錢，但拒絕的話還是變成了點頭。

“怎麼去。”程淵問了一個特別首要的問題。“好問題。”黎昕再次從房間裡出來後，已經帶好帽子和口罩背好揹包了。“我叫了車，應該再有兩分鐘就到了，你倆快換鞋。”黎昕催促後，程淵和黎軒趕快行動起來，黎軒還不忘誇黎昕靠譜。

等三人坐上車，程淵對司機師傅說先去商場，家離得遠。司機看起來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面相和藹。聽了這話，司機明顯有點猶豫要不要答應，又看了看坐在副駕的黎昕，見她點頭，便痛快地答應了。“行，那我就先等你們從商城出來。”

車馳的很穩，一首悠揚的歌曲結束後，司機師傅開始了他的聊天大業：“小昕，好不容易放假了怎麼不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啊？”

“嘿嘿，這不是要帶家裡的新成員去買東西嘛。孫叔，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二弟程淵。”黎昕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我說昨天怎麼看見老黎那麼早就回去了。原來是家裡有了喜事啊，這小夥子看著就是懂事的孩子，這下小軒也成哥哥咯！”司機爽朗的聲音在車內響起，頗有一種餘音繞樑的感覺。

黎軒碰了碰程淵，說：“這可是天下第一的出租司機，我爸的好朋友，咱孫叔。”程淵點點頭，說：“孫叔，今天真是麻煩您了，等我們到了商場，您還有別的工作嗎？總不好叫您一直等著我們。”黎軒這時候接話了，他想了一下說：“孫叔，您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孫萬路聽了這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要不都說小軒你聰明。小淵，我可以這麼叫吧？真是個懂事的孩子，不用擔心我。昨天我和老黎說好了，今天我專門為你們三個服務，好好看著你們三個，不接其他活。”說完又從車內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笑呵呵地說：“這老黎可真是有福，三個孩子都這麼好。”

“不過還是我更享福哦，兒女都工作了，也不用我操心了，現在就開個車送人回家，順便賺點錢。”孫萬路笑呵呵地說，滿臉驕傲。

四人一路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到了商場，孫萬路停好車，帶著三人進了商場。

商場很大，從外面看大概有四層樓那麼高。人有點多，一眼望去能看見許多黑色頭髮裡夾雜著一些其他顏色的頭髮。孫萬路跟著逛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又累又悶又沒意思，就說要在車裡等著他們。打過招呼後幾人就分開了。

孫萬路在車裡玩著手機，突然聽見有人在敲窗戶，他抬眼一看，是程淵。

孫萬路把窗戶開啟，問：“這麼快就好了，小昕和小軒呢？”

程淵說：“我沒什麼想買的，先出來了，他們還在逛街。”

“這樣啊，那快來車上休息會兒吧，車裡有空調，涼快的很。”

“休息就算了。”程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怎麼了？小淵，孫叔又不是外人，不用不好意思。”

程淵搖搖頭，露出一抹真誠又陽光的笑，聲音輕快地說：“我想先讓您帶我去拿行李，這樣比較節省時間。可以嗎？”

孫萬路看著程淵充滿活力的樣子，不由心生歡喜，說：“當然可以了！來小淵，上車，讓咱叔侄倆走一路。”

程淵聽後笑了笑，“好啊孫叔，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而商場裡，本來在程淵說過要自已逛一逛之後，自認為不是跟蹤而是想看看程淵買的東西自已喜不喜歡的黎軒在一個轉彎處把人跟丟了。黎昕遇見朋友去逛街了，自已又把程淵跟丟了。黎軒看著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們，有些頭疼。不過三人約好在超市門口集合，黎軒也就沒有多麼擔心程淵。可他沒什麼想買，加之想看看程淵喜歡什麼，方便以後聊天找話題，就一家店一家店找程淵。

孫萬路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況，路上車不多，人也不多。他時不時地抬眼看著車內後視鏡裡看著窗外的程淵，在心裡琢磨著:姓程，跟老黎有大淵源，才十五六歲。孫萬路跟黎正仁認識好幾十年了，一細想，他就知道程淵是什麼身份了。“可惜啊......”他在心裡感慨，看向程淵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同情。

就在孫萬路又一次抬眼看時，程淵用有些小心的語氣開口道：“孫叔，感覺您和黎叔叔的關係很好，對黎昕和黎軒也很熟悉，您能跟我說說他們嗎？”程淵解釋：“我剛來黎叔叔家，對他們都不瞭解，我......”程淵故意停頓，根據一路上對孫萬路的觀察，程淵清楚自已接下來的話說不說都一樣。

不出所料，孫萬路沒有一絲猶豫直接答應下來，什麼都沒問。孫萬路看著程淵，再想到他可能經歷的事，心裡不免心疼這個可憐的孩子。孫萬路左思右想，幾次開口想說話，但最終都沒有說出來。終於，他還是開口了，說：“小淵，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就老黎家好好過著，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人總是要向前走，是不是？”

程淵心裡沒什麼波瀾，這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安慰他，雖然說的話不一樣，但是核心總是讓程淵向前走，好好活。程淵象徵性地震驚一下，說：“您知道？”

“我也是自已猜到的，當初程警官和林警官那可是有名的好警察，人人都誇。”孫萬路似是陷入了回憶。

“可惜啊……”縱使孫萬路很感慨，可他到底沒有再說下去。

“我也想成為他們那樣的警察。”程淵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孫萬路看著前方的道路，說：“會的，你們都會的。”沒有注意到程淵落寞恍惚的神情和微微搖頭的動作。

一路無言。

因為小區保安不讓孫萬路的計程車進小區，所以程淵就自已進了小區，讓孫萬路在車裡等他。孫萬路本想跟著一起去，但想著讓程淵自已再和這個家好好告個別就放棄了。

程淵走進小區後，左右環顧一圈，戴上口罩和帽子，沿著小路走到小區後門。街對面是一條居民街，程淵隨意走進一條街道，最終來到一座二層高的小樓房前。相較其他同一樣式的樓房，程淵面前這座明顯缺少了人氣，既沒有陽臺上晾曬著的衣服和迎光盛開的鮮花，也沒有飯菜的香氣和嬉笑的聲音，但並不荒涼。

程淵拿出鑰匙，開啟門。進到屋裡迅速地把東西收拾好，拿走了放在床邊抽屜裡的一個黑色揹包。程淵拿起客廳上昨天沒有拿的手機，開啟一看果然有許多訊息和未接來電。程淵嘖了一聲，拉著行李箱，鎖好門，走出居民街，給其中一個電話撥了回去。

程淵等了幾分鐘，對面接通了，程淵先下手為強：“那件事已經有解決辦法了。”還沒等對面回應，程淵已經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等程淵和孫萬路再回到商場，黎軒已經累的好似那平常吃喝玩樂已經把身體掏空後去跑限時五分鐘的一千米的大學生一樣蹲在商場門口。黎軒看到程淵後，以一種十分狼狽的姿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程淵……程……淵……”黎軒有氣無力地叫程淵，伸出一隻搖擺不定的胳膊，佝僂著腰，步履蹣跚地朝程淵走去。這姿態像是喪屍，但又和植物大戰殭屍裡的鐵桶殭屍相似到甚至只差一個鐵桶，反正不是殭屍，因為殭屍站的直行的穩。

程淵一開始就知道黎軒跟著他，但程淵沒想到他把黎軒留在一個拐角處後，黎軒還會繼續找他。“無非就是幾句質問和抱怨。”程淵想，他在走向黎軒的時候就想好了說辭。

看著差點絆倒給自已行大禮的黎軒，程淵決定扶他一把。可程淵剛碰到黎軒就被黎軒給一把抱住：“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聽著黎軒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話，程淵想要推開黎軒的手僵住了。

一開始只是挑戰欲和好勝心讓黎軒跑遍整個商場去找程淵，因為人多，所以黎軒想在商場裡隨意移動並不容易，黎軒不急不緩地找了一遍，沒找到。商場的人開始減少，黎軒快步走著又找了一遍，還沒找到。人越來越少，黎軒跑著開始找第三遍，又沒找到。黎軒頓時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儘管理智告訴他那些事大機率不會發生。在發現不管是廣播還是監控都找不到程淵後，黎軒徹底慌了。黎軒他害怕萬一程淵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埋怨自已的不稱職，埋怨自已學習偵查，天天鍛鍊卻連一個普通人都找不到。

黎昕在聽到廣播後就和朋友告別來到了廣播室，縱使她也很慌亂，她依舊強裝冷靜：“我們先不要慌，小淵也不是小孩子，走丟的機率幾乎沒有。如果有危險，商場這麼多人也很容易被發現。再想想.......”

靈光一閃，黎軒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他先讓黎昕在廣播室等著，接著飛快地奔向商場門口外的停車場。剛到商場門口，黎軒就看到了程淵和孫萬路的身影。心裡一塊石頭落地，黎軒喘著氣，突地笑了，然後緩緩地蹲下來，讓整個身體冷靜冷靜。

黎軒放開程淵後，孫萬路笑呵呵地說：“雖然你哥倆剛認識不到一天，這關係還挺好，這才多久沒見啊就這麼親。”“對啊對啊，知道的是說你哥倆關係好，不知道的以為你哥倆拍瓊瑤劇宣傳社會主義兄弟情為少數群體發聲呢。”剛從商場出來的黎昕打趣道。

“你怎麼出來了？”

“拜託，我也是能猜到的。”

“現在，有人要給我們一個解釋了。”黎昕話鋒一轉，把壓力給到程淵，希望可以透過壓迫感讓程淵認識到錯誤。顯然，程淵有一套早已備好的說辭：“我逛了一圈發現沒什麼想買的，為了節約時間就先去拿行李了，想告訴你們找不到人。”對答如流，他甚至預判了黎昕還會問他什麼。

黎昕有些被噎住，但是為了保持大姐的壓力感，她還是佯裝嚴肅的思考了一會兒：“看在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下次不準了啊。”

黎軒附和黎昕，在心裡想著一定要跟程淵好好說道說道這個問題。

程淵不願多說，就轉移話題：“現在行李拿過了，回家吧。”

“好，不過要先帶你去買個東西。”黎昕宣佈了這一決定。

“什麼。”

“手機啊。對，還要辦一張卡。”黎軒替黎昕回答了程淵的問題。

等選好手機辦好電話卡後，黎昕收起她的身份證，黎軒掏出手機要付錢。還沒等黎軒開啟手機，一張銀行卡從黎軒身旁穿過，被遞到收銀員面前，銀行卡的主人說：“刷卡，我問過了，這家店可以刷卡。”

黎軒回頭看著程淵，問：“你哪來的錢啊？！”

“我爸媽的。”

“不行，這錢你自已留著，我付錢。”黎軒想著爸媽給自已這筆鉅款時說的話和自已今天的作戰計劃，一拳明確的拒絕了程淵這種財大氣粗的行為。

“這是給我買的手機，我自已付錢。”程淵回防格擋，毫不留情，回以一記重拳。

鬥爭非常激烈，黎昕甚至都沒有插一嘴的機會。最後鬥爭以程淵沉默防禦並且直接把卡交到收銀員手裡為結局。

黎軒口乾舌燥，有點氣，但稍微一想也可以理解程淵。黎軒和在一旁有點心累的黎昕對視一眼，就知道他們今天的計劃很失敗。

但是黎軒並沒有放棄！

黎軒知道他的身後是需要被守護的人！

黎軒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黎軒想到了父母家人的期盼，想到了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黎軒他站起來了！！

黎軒他上了！

黎軒他以一種精神小夥的姿態和流裡流氣的神態？攬著程淵！！！

他開口了！他進攻了！

他說：“既然手機錢老弟你已經付了，那哥也不拂你的面子，但是哦老弟，哥接下來必須要讓我老弟享受一下，請我老弟吃頓飯啊，別拒絕，別不給哥面子哈，哥有錢，花哥的。”說完還甩甩他的頭髮，捏了捏鼻子，然後像灑水一樣往前甩手。

一時間，空氣異常的寂靜。程淵和黎昕，甚至是黎軒自已都在強忍著給黎軒兩巴掌的想法，頂著孫萬路震驚困惑的目光，在周圍人憋不住的笑聲中上了車。

極限一換三，今日是黎軒的勝利。可黎軒他那一擊甚至還有餘威，一路上，車裡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把三人送到黎軒家小區樓下的餐館後，孫萬路和程淵交換過電話就與三人告別回家吃飯了。

一直到吃上飯，思考完人生意義後發現自已已經是一具屍體的黎軒終於活了回來。他拿了一雙乾淨的筷子給黎昕和程淵一人夾了一塊肉說：“這個好吃。”接著無縫銜接地猛烈乾飯，一看就餓了很久。

黎昕讓他彆著急，慢點吃。程淵看著他這樣不由得笑了一下。雖然這個笑聲音又小又短暫，但還是讓黎昕和黎軒以至於程淵都停下了夾菜的動作。

“不是，我都習慣了……難道精神小夥那套對程淵真有用？”這是黎軒的想法。

“我的天啊！不愧是你啊軒子，這為計劃舍已為人的態度，為你點贊。”這是黎昕的想法。

“不是吧……”這是程淵的想法。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準備說話。這頓飯就在看似平靜的氛圍中被不平靜地吃完了。

今日的作戰是程淵的不完全敗北，是黎軒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是黎昕的不完全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