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克萊爾與阿斯帕西婭

我們坐在公司準備的休息室裡等裴醒來——這取決於公司想讓她什麼時候醒來。雅各布苦著臉一副快哭的樣子，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他這個月已經因為多管閒事導致被扣了一半工資了，今天這件事情一出他這個月大機率要白乾了。

“再這樣下去我就不能貸款買房子了......”

我不知道他在苦叫什麼，“胡蜂”的工資應該是認真攢幾年就能全款在市中心買下一套100平的房子的水平。

......除非他每個月都被扣一半工資，那就不好說了。

雅各布的問題我聽凱恩斯說過。這年輕人一腔熱血，喜歡打抱不平，出任務的時候經常幹些多餘的事情導致賠償增加。就連平時也會因為踐行心中的信念闖些小禍。

不過凱恩斯還是很欣賞他的。他說別看雅各布這樣，其實他心裡有底，不會真的亂來。而且他不怕攤上事。雖然他闖禍多，但都不嚴重，再加上他有自知之明，每次工作都能以極高的質量和速度完成，因此公司也就對他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胡蜂”的成員都有著堅定的意志與澄澈的心，所以雅各布在隊裡是很受歡迎的。

凱恩斯還說，這小夥子非常仰慕我。當年他以綜合條件第一被公司錄用的時候，他曾經問如何才能與我共事——哎呀，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不過，我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憧憬我這種人。但特意去問不僅沒必要，還顯得自戀，所以還是算了吧。

凱恩斯正在跟居倫分部的總經理彙報情況，雅各布在小隊裡的幾個好兄弟正在安慰他。其中一個染著紅色挑染的，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夥子拍著他的肩道：“沒事的，反正你每個月的工資都扣得差不多了。你看，扣六成是扣，扣九成也是扣嘛！”

“卡爾！ 你個混蛋！ ”

雅各布一拳砸在對方肩上，兩人嘻嘻哈哈地打鬧起來。

“哎呀， 這兩個人真是的。”另一個留著及肩金髮的年輕人給克萊爾的空茶杯又添滿紅茶：“抱歉，女士，讓您看到我們紀律鬆散的一面了。”他叫裡，看上去有點輕佻。

“那女孩會怎樣？”克萊爾沒有喝茶，冷漠地問。

“老實說， 我也不知道。但你們跟公司簽了協議，對吧？也就是說，這件事你們三個負主要責任。這很危險，如果那女孩無法證明自已能不濫用核心， 那公司必須介入。”

“濫用？”克萊爾和我同時開口道。

“你們不知道嗎？”裡眨眨眼睛，“這下可麻煩了，還得問一下公司能不能跟你們說......”

“當然可以了！”雅各布停下打鬧，走過來道，“我還以為你們都知道呢！”

“我們應該知道嗎？”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還沒研究清楚所以上邊不讓公開發表。但根據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才對。”雅各布認真道，“按理來說‘容器’應該無法保留自已原本的意識，對不對？”

“是的，裴這樣是很少見的。”我認同。

“沒錯。但‘少見’不代表‘沒有’。據我所知，總部的軍——呃，‘惡意應急處理部隊’裡，就有好幾位身體裡存有惡意核心的人，職位都很高。”

......你剛剛絕對是想說總部的軍隊吧。

公司總部的確擁有軍隊，但這種事情不好放在明面上說，因為我們還是有政府這個東西的。但毫無疑問，隨著科技的發展，一些強大的科技公司，或許早就有了動搖一個國家的能力......

“總之，最新研究表明，儲存在人體內的核心在一般情況下是很穩定的，而那些被選作為‘容器’的人有著利用核心的力量。至於如何發揮，發揮到什麼程度，都與本人有關。”裡看了一眼雅各布，似乎是擔心他又說錯話，於是搶在他之前道。

我和克萊爾沉默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裴就不是因為核心才情緒失控捅了徐楊的——她是故意的。

“......‘容器’的精神會受到核心影響嗎？”良久，克萊爾問道。

“有這個可能。”雅各布說，“‘容器’的情感可能會與核心共鳴。如果過於強烈就會將核心引爆。”

“那不是很危險？”

“倒也不是，這個引爆核心的共鳴閾值是很高的。我真想不出什麼人的情緒能那麼強烈。”

“有多高？”

“呃，報告上說的是‘一個人在雙親在面前被殺，錢被兇手全部搶走，有個人過來告訴他能為他復仇，結果他是仇人的幫兇，把他的四肢都砍掉了，然後——’”

“那三千字的小作文你都背下來了？”裡驚訝地看著雅各布。後者疑惑地說：“嗯，當然了，有什麼不妥嗎？”

“不......呃，只是，兄弟，你真牛啊。”裡張大嘴，呆呆地看著他。

“嗯？看兩遍就應該記下來了吧？”雅各布疑惑地看著裡。後者一臉懶得跟他計較的表情。

這麼說來，雅各布如果不是天才，那就是家境極為優渥，怎麼著也得是家裡有個某個大公司高管的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拿到基因最佳化的名額。至於過目不忘這種事，對於基因最佳化過的人輕而易舉。

不過那種人家的少爺會來一個分公司幹這麼危險的活嗎？我不知道。

克萊爾聽到這話，臉上掠過一絲陰沉，不過很快就消失了，又恢復了她平日那種空無一物的神情，彷彿她根本不在那裡。於她而言現在最關心的應該是裴的狀況。

我們在這個房間裡等了整整五個小時，直到除了雅各布之外的胡蜂隊員都離開去訓練，直到我們的肚子都咕嚕嚕地發出抗議的聲音。

在餓得可以吃下牛的所有部位的雅各布準備鑿開公司的牆的時候，我們的腦內都同時收到了一個資訊。是阿斯帕西婭發來的。她招呼我們到她另一個大會議室去。

一進門就是撲鼻的香氣。桌子上擺了幾盤肉醬千層麵和奶油蘑菇湯，這是阿斯帕西婭最喜歡吃的東西。裴已經坐在裡面，跟阿斯帕西婭一起吃了起來。

“喲，西斯，雅各布，還有摩西女士，你們都餓了吧，來，坐下來吃點東西吧。”說著她舀了一大勺千層麵。番茄與肉醬的香氣直鑽我的鼻孔。雅各布已經先一步坐下悶頭開吃。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千層麵。很少有機器能做出這種味道，因為只有人才能界定“好吃”，因此在菜品改良上機器一直無法取代人類。我也能嚐出來芝士的品質也很好，總之這頓飯跟平日裡吃的員工餐完全不一樣。

我們的員工餐全是合成肉或是酵母肉。這裡的合成肉指的是工廠裡用那些細胞批次生產的真實的肉——它們比起屠宰廠裡出來的肉，味道要更淡一些——而不是把肉打成醬重新壓制的那種肉。酵母肉則是素肉，酵母牛肉是粉色的，非常鮮嫩，但有股酵母的獨特怪味，我並不喜歡。不過，也有人就喜歡這種味道。

“雅各布，慢點吃，你想吃的話還有。”阿斯帕西婭和藹地看著雅各布，他盤子裡的食物已經快沒了。

“謝謝您，主任。我只是習慣吃這麼快了，畢竟待在‘胡蜂’，吃飯時間很多時候小於五分鐘。”雅各布用紙擦了擦嘴，然後舉起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原本渙散的棕色眼珠又有了靈氣。

“具體的規定，我已經給裴小姐說過了，也正式簽了協議。至於你們，應該回去好好看看公司當時給你們的檔案，再有下次，後果你們知道的。”等我們吃完，盤子下面的桌子部分就往下沉，在桌上留下一個方形的洞，隨後馬上又有一塊板子將那洞口填補。接著阿斯帕西婭嚴肅地開口道。

“她跟你說了什麼？”克萊爾問裴。

“......說了很多東西。”

“希望你們能明白你們擁有的是怎樣的一種力量。尤其是你，裴小姐。摩西女士，你和西斯讓無關人員接觸到核心的責任公司決定暫時不追究。眼下還請你繼續協助西斯查清楚那些丟失的廢棄機器人的下落。”

“我們有進展。”克萊爾說，“不過你們的那位隊長應該已經向你彙報過了吧。”

“不錯。”她點點頭，“但並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兩件事有關聯。不過考慮到若此事涉及管制藥物，不是你們能夠處理的，所以如果你們日後有什麼需要，透過西斯聯絡公司就好。”

“西斯？”克萊爾若有所思道。

“嗯。好了，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叫輛車送你們回去吧。”

然後我們就被請出了公司大門，被公司的車子挨個兒送回了各自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