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道堂。

錢富貴躲在門後,伸長脖子往外看。

警車駛過,他有點心虛,舉報同行這種事不違法,但道德上遭人唾棄。

小丫頭混口飯吃不容易,他直接把碗掀了,這種行為好像不太好。

不過轉念一想,遵紀守法是每個公民的基本義務。

上學的時候老師教過,遇到困難找警察叔叔,他沒做錯。

錢富貴拍了拍胸口,那點愧疚感消失,他關門回家。

掏出鑰匙開啟門,裡面一片漆黑。

一股莫名的涼意漫上心頭,胖胖的身軀不禁抖了抖。

錢富貴搓了搓胳膊,“奇怪,天氣一下子變冷了,趕緊洗個熱水澡睡覺。”

他開啟燈,白光灑向地面,絲絲冷風灌入屋內,彷彿有一頭野獸隱匿其中。

錢富貴關上門,衝進浴室。

熱水淋在身上,總算沒那麼冷。

他哼起了歌,“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啊~~”

忽然,燈滅了。

錢富貴愣了下,“啊”字卡在喉嚨裡。

下一秒燈又亮了,緊接著又滅了。

頭頂的燈光忽閃忽閃,宛如在蹦迪。

短路了?

錢富貴打了個擺子,感覺水越來越涼,他拿起花灑沖掉身上的泡沫,準備打電話給物業。

轉頭的一剎那,他正對上一張模糊不清的臉。

膚色慘白如紙,臉頰兩邊掛著兩坨鮮豔的紅暈,如一灘鮮血鋪在紙上。

那雙詭異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嘴角綻開一抹瘮人的微笑。

“臥槽!”

錢富貴下意識丟掉手中的花灑,死死夾緊雙腿。

再睜眼,剛剛的一切彷彿是錯覺,沒有奇怪的臉,燈沒有閃,花灑仍然在他手中。

刺骨的寒意爬滿全身,錢富貴不可置信吶吶道:“這,這……我剛剛丟了花灑嗎?”

“幻覺,都是幻覺!”

“不要怕不要怕,世界上沒有鬼。”

錢富貴不斷安慰自已,沖掉泡沫,光腳跑進臥室。

德道堂開了這麼久,他從來沒碰到過鬼。

那些人不是自已嚇自已,就是看錯了。

錢富貴躺進被窩,感覺溫暖了許多。

漸漸地,他睡著了。

“嘻嘻嘻,我們來抓你了。”

“啊!不要!不要追我!!”

錢富貴拼命往前跑,身後有一大群紙人在追他。

紙人手中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刀、槍、斧、手榴彈、加特林……

嗚嗚嗚,被追上就完了!

前面路口亮起一道溫和的光,錢富貴瞪大眼睛,“出口,一定是出口。”

他連滾帶爬衝進去,一陣天旋地轉後,抬頭一看,眼前盡是猩紅的血液。

牆壁、地面、天花板等等,各處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一個身穿紅色嫁衣的紙人,笑嘻嘻盯著他,“嘻嘻,富貴,我等你很久了,留下來成為我的新郎,嘻嘻!”

“啊——!”

錢富貴掙扎著,想爬回去,腳卻被人抓住往回拖。

他睜眼一看,無數紅色紙人瘋狂湧過來。

錢富貴動不了了。

“這是夢,是夢……”

他用力掐自已,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絕望,窒息,無助,這次死定了……

最後一刻,他醒了。

錢富貴擦了擦冷汗,“幸好是夢。”

忽然,他意識到不對勁,“不對!我應該躺在床上,怎麼睡在走廊?”

“嘻嘻嘻……”

熟悉的聲音在耳旁炸開,錢富貴頭皮發麻,玩命地往前跑。

“這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

錢富貴和紙人玩了一晚上“你追我逃”的遊戲,他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一聽到嘻嘻嘻,看見紙,反射性害怕。

“啊——!”

錢富貴第四十九次醒來,看見窗外的陽光,高興地哭了。

“媽媽啊,我終於回來了,回來了!”

他光著腳丫子,直衝古玩街。

看見林溪,彷彿見到了親媽。

錢富貴扯著嗓子大喊:“林大師,救命,救命!!”

林溪坐在小板凳上,“錢大師,大早上的慌慌張張幹什麼?”

“我不是大師,您才是大師。”

錢富貴吞了口唾沫,“林大師,我碰見鬼了,求您救救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兒女……”

林溪打斷他的鬼話,“你父母早去世了,你沒結過婚,更沒有兒女。”

錢富貴腳趾摳地。

糟糕!忽悠人忽悠慣了,一開口就是這句話。

他訕訕地笑了笑,“林大師,之前幾次多有得罪,請您不要介意。”

林溪盯著他,“哪幾次?”

錢富貴連忙道歉,“吳德那次,還有上次,都是我乾的,我真該死,我心胸狹隘,小人行徑。”

“對不起啊,林大師。”

林溪笑眯眯看著他,“沒了?”

錢富貴對上她淡淡的眼神,冷汗直冒。

圍觀的大爺大媽們議論紛紛。

“富貴兒,昨天的事你忘了,要不是你舉報,林大師怎麼可能去一趟警察局?”

錢富貴猛地一驚。

完蛋!這件事她也知道!

明明是黃毛報的警,她居然猜到了。

這一刻,錢富貴無比後悔,沒事幹嘛去報警。

無數道目光落在身上,錢富貴雙腿一軟,撲通一下跪下來,淚水噴湧而出。

“林大師,我錯了,哇嗚嗚……”

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八的胖子哭成淚人,鼻子一抽一抽。

林溪沒想到他居然哭了。

昨晚,小金和小土自告奮勇去嚇錢富貴,不知兩個小紙人幹了什麼,把他嚇成這樣。

林溪道:“起來,閉嘴,不準哭。”

錢富貴捂住嘴巴,小聲安慰自已。

“不哭不哭,富貴不哭。”

林溪被他整笑了,“富貴,你不會再看見鬼了,以後不要背地搞事情,有問題直接來找我PK。”

錢富貴頭搖的如撥浪鼓,“不不,林大師,以後你就是我老大,整條古玩街的老大。”

林溪淡淡道:“我不收小弟,你回家吧。”

錢富貴不肯走,“林大師,要不你給我開一張平安符?”

林溪瞥了他一眼,“我說了你不會再見鬼,你的命長著。”

“那我也不走。”

錢富貴扯了扯褲腰帶,退到一邊,望著頭頂的太陽傻笑。

待在林大師這,陽光都溫暖了許多。

林溪沒管他,繼續算命。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強硬擠進來,態度十分傲慢,“王總想見你,跟我走一趟。“

林溪沒有抬頭,“算命去後面排隊,不算命滾蛋。”

男人皺眉,“你知道王總什麼身份嗎?”

林溪淡淡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

男人伸手去拽她,錢富貴往前一站,“年紀輕輕耳朵聾了?林大師說了,排隊。”

“去去去,後面去。”

男人盯著眼前的胖子,語氣非常不耐煩,“你是誰?”

錢富貴抬起下巴,挺起胸膛,不屑地哼了聲。

“來古玩街,不打聽打聽我錢半仙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