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器材室,其實整間屋子的裝潢和其他正常使用的教室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連裡面的多媒體裝置都能正常連線。據說去年這裡還是進行正常授課的教室,只不過因為這屆的新生入學人數因為某件事的發生比往年少得太多,調整每個班的人數比例已經是杯水車薪,萬般無奈下,才空閒出了許多教室,它們都被分別當做了多媒體教室,器材室以及各個社團組織的活動室。而臨近畢業生歡送會的第一次大彩排,各個多媒體教室和社團活動室全都早早被搶空。只剩下了這個需要自已整理的寄了一年灰的名義上的器材室。不過好在裡面的多媒體裝置依然能用,整間屋子在馬刈和黃鶯兩人的努力收拾下變得寬敞整潔,別說是三五人的小歌舞,就是整個合唱團外加鋼琴來了都能綽綽有餘的容納。

淡淡的幾片陰雲追迫著不知所措的風,奔逃在正門主幹路兩旁的楊柳之間,所過之處無不簌簌沐沐,枝葉凌亂。

無辜的風啊,受盡了每一片不知情的樹葉的埋怨,但他們卻從來沒有向那陰晴多變的雲朵吐露過一句斥責甚至異議,因為她們知道,那是她們傾羨已久的,明知自已遙不可及卻仍然竭盡全力日復一日地汲取著每天微不足道的養分,一步一步,一分一毫地靠近著穹頂的雲,或許有朝一日,她們中的某一個,真的能觸碰到天空呢。只是,有時,連樹枝上的飛雀都能看明白,她們太過執著於遠處的遙不可及;執著於遠處不知歸屬的神秘風景;執著於遠處她們幻想中的一切,卻忽視了她們自身的本質。

不過沒有關係,最終她們便會清楚的認識到一切,只有四季不變的風,和隨風知季變,歸去又來兮的鳥雀們,溫柔地,不計前嫌地一遍又一遍撫慰著,壤息著她們枯萎的靈魂。

“是……在這裡嘛,請問?”

一個穿著單薄的夏季校服,扎著兩個又粗又長麻花辮並用墨綠色毛絨皮筋綁在末尾的身材勻稱的女生,先是小心翼翼地從門縫中探出頭環視屋內,直到看見正坐在多媒體課桌上背對著黑板低著頭噠噠噠點著手機的黃鶯,才敢把整個身子都放進來。

“呀,楠楠你來啦!”

小黃鶯立刻把手機放下,咻的一下飛了出去,平穩地落在地上,朝著有些羞怯的還站在門口的女生面前一蹦一跳地奔去,一把抓起她的雙手,一邊看一邊誇一邊笑著,就像一個六七歲小孩子的第一次拿了一朵小紅花並被老師狠狠表揚後放學和父母盡情炫耀的模樣。是一種如獲珍寶般的激動和愉快。

這種愉快,讓黃鶯全然忽視了不敢抬頭直視面前的歡脫少女還被突然抓緊雙手有些慌亂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而臉頰微微泛紅的名叫楠楠的女生,和靠在正對前門口窗前陽臺上靜靜看著她們兩個,準確來說是看著小黃鶯第一次笑得如此歡快毫無負擔的馬刈。

“哦哈哈哈,不好意思哈,第一次見到月華中學遠近聞名的剪輯師,有些忘乎所以了哈哈哈。”

從見到李夢楠那刻一直到現在,黃鶯的小嘴就沒合上過。一直從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哪,哪有那麼誇張啊,小鶯你,你不要亂講嘛。”

“我哪有亂講啦吼~我跟你講,介位可系我花重金聘請過來為我們提供背景影片和後期素材剪輯的大名鼎鼎的剪輯師李夢楠。咱們的節目有了楠楠吼,一定系沒問題的啦!”

黃鶯學著已經臉紅到能燒開水的李夢楠的腔調,又故意做作地揉進了南方偶像劇中少女的口音轉身一邊端著手一邊衝著馬刈信心滿滿地介紹著。

“沒!沒有那回事,我只是,平時喜歡在電腦上鼓弄和研究一些看起來很,很漂亮,很棒的影片,想著研究它們是怎麼被做出來的,而已。”

李夢楠也是,從整個人進到這個屋子裡起到現在,臉上的嬌羞也完全沒褪去的跡象。再加上被小黃鶯這麼一說,更是讓她變得連話都不能大聲的說清楚了。

不過現在這個狀況,倒是能夠讓從早上開始就一頭霧水的馬刈,連帶著剛剛在對話中增加的多多疑雲一併解決個清楚。

“內個……不好意思哈,很抱歉打斷你們女生之間如此高興的會面。不過我真的覺得有必要問清楚一些事情,就是……”

“啊,啊!那個,是,是,是馬刈同學嘛,我,我是隔壁班的,李,李夢楠,今年十,十四歲。我在文藝展出上看過很多馬刈同學的作品,真的,很有深度,很,很有意境,角度和光線,也都體現的特別精準又夢幻。我,我,我很,喜……喜歡,喜歡……馬,馬刈同學……”

某人的心裡咯噔一下開始緊張起來,而另一個某人的心裡浮現出了一種不知是難過還是生氣的情緒,又夾雜著因為怕被其他兩人察覺出來產生的害羞。

“的作品!能,能和馬刈同學一起參加節目彩排,是,是我的榮幸,請,請多指教!”

這個孩子,不對,這個姑娘……是不是太緊張了才會磕磕絆絆地說出如此上個世紀動漫風的對白啊。還有,為什麼總感覺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怪怪的……

馬刈這樣想著的同時,李夢楠已經彎著腰畢恭畢敬地伸著雙手,保持著這一姿勢半分鐘了。

一個嬌小的身影嗖的一下站到兩人中間,趕緊接住李夢楠的雙手上下輕輕晃動著。

“你難道不知道這樣一直晾著主動和你握手的可愛女生會遭天譴的無禮行徑嘛?”

馬刈被那個小身影回過頭狠狠瞪了一眼,還附贈了個白眼,馬刈雖然很快反應過來,但總覺得黃鶯剛剛的眼神中,好像不只有她說的那句話裡所表達的意思。

“楠楠,不好意思哈,他這兩天做題腦子不小心被鉛筆‘噗’地一下戳到了,反應有些遲鈍,你可千萬別介意哈。”

怎麼有種操勞姐姐為愛闖禍的傻弟弟開脫的感覺?

“不,不會的。千萬別,別這麼說。”

估計再這樣刺激下去,這位黃鶯特聘的知名剪輯師馬上就要被堵住那本就沒剩多少的聲帶了。

“行了行了,看不出來人家都被你嚇壞了嘛。你就是這樣歡迎你重金聘請的剪輯師的?”

“我咋啦?我這叫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熱烈致意,夾道歡迎。”

“Stop,首先,你剛剛唸的這個即興詩裡有一半是用的人家小品的臺詞,要表示誠意起碼要保證原創度吧。其次,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你剛剛的歡迎儀式中這八個字你好像你個都沒占上。”

黃鶯微微咬牙,衝著馬刈投來一個“你有病吧”的眼神。

“懟我的時候你思路怎麼就這麼清晰呢!?”

這樣的拌嘴,在馬刈和黃鶯的日常相處中十分平常。而且兩個人雖然經常意見不合,但他們最後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奇妙的方式達成口頭上的暫時共識。只是事後兩個人就都會把這些拋之腦後,暫時共識也隨之變成了長期協議。從來沒有談判破裂,鬧僵的時候。

因此,對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同班同學之間都能多多少少看出一些眉目。這個時期的少男少女們在這方面雖然不能自解,但在他人身上的直覺還是特別準的。

但是隔壁班不諳八卦的內向剪輯師,並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這兩個人已經吵起來,看樣子搞不好馬上就要大打出手。好可怕。

“那個,你們兩個,都是很好的……同學,既,既然是同學,我,我們有什麼事都,都能好好商量的。”

李夢楠已經用了她最大的力氣“喊出”了這句話,希望能勸兩個人停止爭吵。但這一句對他們來說太過綿軟無力,甚至正在氣頭上的黃鶯根本沒有聽到李夢楠焦急的“呼喊”。

就在兩人周圍的空氣中火藥味越來越濃的時候。

一個排爆手揹著一口大黑鍋在恰到好處的時間點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