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風在南鎮停留了五日。這期間與其說是查案,倒不如說是對田七這個人的全面調查。

短短的一瞬間的見面,彼此也就說了一句官方的打招呼。至於讓冷麵神探花費這麼大心思對這個人深查暗訪?

甚至連那人的日常起居也不放過。這與查案的主題似乎不大一致。

不過,隨從也只是在心裡嘀咕一番。他們這個大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手下人也是見怪不怪了。

而雷風自已,他也不知道為何要查田七。或許是內心的一種驅使吧?

雷風承認,美好的東西是讓人感興趣的主要因素。

可捫心自問,自已也不是拈花惹草之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少年郎。而自已向來也沒有斷袖之癖的直男。

但直覺告訴自已,這個人必須查!

終於,該查的,不該查的還是都被他查了個底朝天:

陸田七,字,無邪。是南鎮鎮主陸拯的養子。從十二年前收養,現已經十六。

此人長相俊美,可謂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且個性放任不羈,或許是因倍受陸拯的寵愛,而養成了驕傲不認輸的性子。

陸拯,也就是南鎮的鎮主。當年南方邊關的守城大將軍。後來因一場戰事,不幸折斷了一條腿。

成了瘸子的陸拯只得從一線退了下來,做了一個小鎮的鎮主。

據說當年陸拯接手南鎮的時候,與其說是一個鎮,其實就是一片荒蕪的廢棄之地。

鎮內的居民,大多半都是在戰火硝煙中僥倖活下來的傷殘將士,老弱婦孺。還有一些就是逃難到此處的流民。

五花八門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故而南鎮的民風自然無規可言。

多虧了陸拯以一已之力,散盡家財萬貫,才拯救了這荒蕪的小鎮,也保了這一鎮的生息。

面對荒涼的處境,陸拯帶領眾人開荒種地,引源灌溉。

十幾年下來,破財的南鎮漸漸生機盎然,尤其最近幾年竟然成了方圓百里最富庶的魚米之鄉。

天災自是不可避免。

從去年到今年,一連兩年大旱,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可謂民不聊生。

偏偏朝廷並無明文上的任何額外補貼,一切全憑地方官員自想出路。

一些官員私下裡稍微減免部分賦稅,以便安撫民心。

而南鎮鎮主陸拯,卻不知道用了啥法子,得了好大一筆鉅額外財。

每次在鎮內缺衣少食的日子,陸拯總會及時發放出糧食來補貼給全鎮的每一戶百姓。

而南鎮對外稱,是少主田七在外經商賺了銀子,又兌購成了糧油,趕過來接濟一鎮的鄉民們。

愛民的官員,自然受百姓的擁護。

南鎮的百姓感恩戴德,慶幸他們有個好的父母官。

而少主田七在南鎮的威望也越來越高。以至於這兩年來陸拯常常外出遊歷,或閉關靜養。鎮內大小事務全靠田七這個毛頭少年郎來打理。

你還別說,這少年郎雖看著幼嫩,偌大的南鎮在“他”的經營下井井有條,還真是像模像樣的很。

而這少年郎,也由原來的少不更事慢慢變得老練而沉穩起來。

處事風格完全不像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幹練果斷。

今日見面第一眼,雷風就被那少年的舉止言行甚至容貌給震撼了一把。

少年一襲白衣,纖細的腰身,挺直的腰板。微微一笑面若桃花。

若不是“他”說話時自稱“在下”,還有這灑脫不拘的個性。若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保不齊雷風還真把那少年當作一個高挑出眾的美姣娥呢。

出挑至極的眉眼,有一股說不出的迷人心神。

初見,雷風不禁感嘆,世間還真有這種雌雄莫辨的絕色。

竟然會在一瞬之間便驚豔了自已這種油鹽不進的冷麵人。並輕而易舉破防了自已死守了二十二年的冷點。

沒錯,對於自個兒的生性涼薄,雷風自是清楚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於是,雷風只得查“他”。

對!必須查!

一直以來,雷風自詡清高,自認完美。可今日看到田七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還是自已活得太短,見識不夠,著實打臉……

*

五日後。

鬼使神差,雷風竟又一次來到這家茶樓。

點了一壺清茶,一碟吃食。卻再也提不起食慾。眼睛不由的瞟向閣樓。

好似那少年馬上就會飄下來。與他對視,對他甜甜一笑。

那笑容,是雷風見過的最美最動人的笑。

少年眼裡星光燦爛,那一時間,仿若整個花園的花都開了,讓人心情莫名變得大好。

忽然覺得好笑。

多大的人了,居然萌生出一種萌懂少年時期那般期待兒時玩伴時的歡喜雀躍,忐忑不安來?

反應過來自已的失態,雷風自嘲的拍了拍額頭。

忽而起身,帶著心中些許的遺憾,轉身離開了茶樓。

是該離開南鎮的時候了。這次本來也是去邊鏡查案回來時,順路穿過南鎮的。

只因一路上聽到些許南鎮的傳聞,讓雷風忽然就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或許是常年處理案件腦子太過敏感了,對於傳奇事件自然想探個究竟。

於是臨時決定到南鎮走一趟。

來都來了,左右也就耽擱不了一日時間。

他的初衷也只是想看看眾人口中的世外桃源是不是徒有虛名。

這一來不然,停留了快第五天,該查的盜竊案一點頭緒也沒有,卻查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不是他以往的行事風格。

這樣想著,雷風腳下的步子也就走得更快了些,轉瞬間就來到了南鎮的中心街。

再走半刻時辰,馬上就能出南鎮了。

此刻,看著繁榮富庶的南鎮街道,雷風心中有一百個不解。

小小一個南鎮,怎麼會不受天災的影響,在一連兩個大旱年反而能一枝獨秀,獨善其鎮?

這背後,一定有一個持家有道的大人物在操縱吧。

是陸拯嗎?

這位昔日戰將,好幾年沒出什麼風頭了。

雷風還是小時候聽父親常常提起過他的豐功偉績。

時過鏡遷,這些年很少有陸拯這個老將軍的訊息了。他只知道驍勇的老將軍如今成了一個偏遠小鎮的鎮主。

唉,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去想。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呢……

不得不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當你越是不想淌這淌渾水的時候,這水勢偏偏就要漫過你的腳,溼了你的靴子。

就當雷風走著想著快步流星離開南鎮的時候,對面的歌舞坊傳來了若有若無的琴聲。

那琴聲如泣如訴,仿若每一個音符都能點在人的心坎上。

優美動聽的旋律又似在聽客的腦海裡編織了一張網。撫過你的每一根神精末梢。

悠幽的尾音,繞樑三尺,纏綿輕柔。仿若怕驚了過路人的思緒,絃音控制得恰到好處。

入耳之際便會讓人覺得輕若鴻毛撫過,卻又牽動著你的腳步讓人不由自主地向著琴聲的方向走去。

這不,連雷風都沒忍住隨著琴聲而來。

既然主人想他來,他也正想看看是何方神聖,能把這蠱惑人心之術玩得如此高階!

更重要的是這首曲子,好巧不巧也是他唯一會彈的那一首。

雷風清楚的記得十歲的時候還在老家時,天天與自已在一起玩的那一對孿生兄妹也常彈這曲子。

再後來那兩個小玩伴忽然就不見了。

以至於,這些年,雷風也曾暗地裡找尋了他們好久。但終是沒有一絲線索。

聽曲思人。雷風在思念這兩位故人的同時,也越來越喜歡彈這首曲子了。

只是此刻,好好的一首曲子讓這人彈的更加精進而犀利,讓原本溫潤的曲調多了幾分蕭殺之氣。

想著走著,雷風順著琴聲來源已經走到這間歌舞坊門前。

敞開的大門,一眼就能看到裡面幾個穿著薄紗的舞姬正在寬敞的大亭中翩翩起舞。

雷風頓了一下,大步踏入。

正廳大殿內精緻典雅的佈局彰顯著高階奢華。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不是很濃的那種。若有若無,沁入鼻孔。

呼吸間入鼻子那一瞬間讓人腦子裡湧起短暫的迷幻錯覺,不知身置何處,只想沉醉在這琴音曼舞之中,忘掉一切煩惱,將自已融入這氛圍不在出來。

這氛圍竟讓雷風莫名有一瞬間的恍神。

雷風趕緊凝神靜氣,屏住呼吸。總算定下心來。

然後,有些尷尬地裝作若無其事,隨意踱著步,眼神掃視了整個大廳一圈。

這裡二層也有一閣樓,格局佈置很有那家茶樓的風格。奢華中透著優雅。

可見設計這娛樂場所的人也是很懂生活的。一個偏遠的小地方,人文環境還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