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臨黃府

清晨的光穿過窗紙，房內的塵埃如雪紛紛，純熙無力地睜開眼，起身掀開有些潮氣的被子打量起四周，內設簡單，掉了漆的木桌椅，缺一角的門，裂了許多縫的地磚，再扭頭瞧瞧床，被子是打了補丁的，連床簾也露了幾個可憐兮兮的洞，“呵，真是狼狽啊”她冷呵一聲。

來到鏡子前一照，還是原來那張臉，只是面板變好了些。

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老舊的木門發出一陣悲泣，便走進位水靈的姑娘，臉頰粉嫩，小鹿般水汪汪的圓眼，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負，唇抿成一條線氣呼呼地進來了。

純熙立刻認出這是打小跟在自已身邊的丫頭楚挽雲，還比自已小几歲。

“欺人太甚！”她哼一聲，將食盒“咚！”地放上桌。

“怎麼了？”純熙拉開抽屜，裡頭只躺著幾根簡陋的花簪子

那個該死的賤人......

她隨意取了支叫挽雲幫她梳理，邊聽她抱怨。

“我剛才去取早上的飯，陳小娘說什麼度日要節儉，只給了盤野菜和粥便全當打發了。”她嘴裡不停數落陳小娘對小姐的苛待，不是吃食給少了，就是不給換房內壞掉的東西。

純熙靜靜聽著，慢慢回憶起來，她現在是黃府小姐，黃府老爺黃現曾有位髮妻姜夫人，兩人恩愛異常，誕下一字黃陬，但姜夫人在誕下黃陬不到五年便離世了，黃老爺鬱鬱寡歡，但又為了家族娶了邢夫人，也就是純熙的生母，後黃老爺偶遇一女子，長得和姜夫人極其相似，又主動與自已示好，便納為妾室，也就是陳小娘，黃老爺對其寵愛有加，甚至是到寵妾滅妻的地步，還誕下一子黃兮，後來邢夫人常年臥病在床，管家權一直在陳小娘手上，不久前剛離世，邢夫人一走，陳小娘更囂張了，明裡暗裡欺負純熙，老爺也很少過問，再加上原主是個性子軟的，哪敢找人幫忙。純熙能感覺到喪期一過，陳小娘很有可能會被扶正，她揉了揉眉心，這樣下去，處境只會更難......

“挽雲”

“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黃兮在哪？”純熙問。

“應該還在自已屋裡頭，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去學堂了”挽雲從鏡子裡瞧了瞧姐兒，繼續給她盤頭

“是嗎？”純熙指尖有意無意地點了點桌子

“姐兒，你問這個做什麼？”

“挽雲啊，拜託你件事”純熙撫了撫髮鬢。

“姐兒只管吩咐”挽雲將耳朵貼近了她

“把那破花瓶裡的東西倒出來”純熙指了指窗臺邊那個缺口的花瓶，裡頭有些土，還插了幾根難看的樹枝。

挽雲不知道小姐為什麼要留著這個花瓶，也不是什麼連城之物，只是隨意挑的，但就是寶貝似的留著到現在，還塞了好多土插幾根枝丫子，當真是奇怪。還故意在花瓶上塗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味道著實難聞。但她還是上前翻弄起來，將樹枝泥土全部弄出來一些後隱約瞧見一點碎光，她一陣疑惑又扒拉得更賣力了，“小姐，這不是邢夫人在姐兒生辰送的金釵嗎”她挽雲拭去上頭的塵土，釵子有些年頭了，鑲嵌幾顆粉珠子，光澤柔和溫潤，就像飄落的桃花瓣。

“拿去當了，買些黃兮愛用的糕點”

“姐兒，這是夫人留給你唯一的東西了呀！”挽雲聲音顫抖了幾分。

“嗯”純熙沒有看那枚釵子，似乎不是自已的，自從陳小娘管家就時常剋扣她的錢兩，連黃兮也欺負她，搶她的東西，這是娘在世時唯一留下的東西了，所以她藏在破花瓶裡好不讓人發現，這花瓶難看又難聞，黃兮自然不會在意，黃老爺寵愛陳小娘，她也沒有護著自已的法子。

“快去辦吧，必定在黃兮去學堂前回來”純熙又補充“我們已入窮路，不能再拖延了。”

“姐兒既說了，我只管辦就是”挽雲點點頭，把釵子藏好。

“對了，還有一樣東西要你買”純熙看向她

“小姐只管吩咐”

純熙一笑，招手示意她湊上前。

“哥兒，該去學堂了”家僕撩開門簾朝屋裡說，“知道了”，走出個身著青綠圓領袍的小少爺，單撻尾革帶將鼓起的大肚皮托起來，臉上的橫肉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晃動，眼睛被擠得只有一條縫。

“魯康，我書呢”他問。

“啊，都在這了”他看向手裡的提盒

“嗯，走吧”黃兮一甩袖朝外走

到了門口，剛要踏過門檻呢，身後的魯康忽地“哎喲”一聲，哐地摔地上了，待他揉揉屁股，幾本書已經散了出來

“哎呀，真是抱歉！我今兒走得近，不想撞到你了”一道女聲響起。

魯康睜開眼，發覺來人正是挽雲，她俯下身子揹著二人快速收拾起書盒

“瞧我這莽撞樣子，真是失禮”

黃兮倒沒說什麼，只是瞧著她手裡的小包裹，又朝魯康使了個眼色，這廝反應也快，猛地站起來一把奪過東西，拆開包在外頭的小繩，幾塊精緻的桂花糕帶著清香露出頭來

“哎呀使不得啊，這是給姐兒的！”挽雲趕緊上前討要，但魯康身子一閃竄到黃兮跟前，只見那胖子伸出粗大的手抓了兩塊吞進口，嘴邊還有幾點碎屑，邊嚼邊口齒不清地說：“什麼姐兒姐兒的，這黃府歸我娘管，我吃幾塊糕點還不行了嗎？！你去告訴黃純熙那賤丫頭，這府上的東西沒有我碰不得的！”挽雲急了，衝上前去，不料魯康伸出腿往她身上一踹，這嬌小的姑娘便摔到地上，裙上也多了個大腳印，黃兮瞧著她那喪門犬的樣，得意地砸吧幾下嘴，又把剩下的一併帶走了，純熙看著二人走遠才撐著胳膊站起來，拍拍腿又抓起裙子朝屁股後頭瞧幾眼，確定清乾淨了才往純熙屋裡去。

“你回來了”純熙端著小茶碗，扭頭瞥了眼窗外在枝頭跳躍的葉片

“叫你受苦了，那小子搶了桂花糕吧？”她問

“是”挽雲應

“他怎麼為難你的”純熙轉眼看向她

“嘿嘿，也沒什麼，他說這府上的東西他都碰得”挽雲傻傻一笑，但是垂在左腿邊的手小心在裙上揉了揉。

純熙眉頭一皺，“黃兮踹你了？”

“啊，沒有沒有”挽雲兩手放在身前扣了扣

“別和我撒謊，那小子跟剛出欄一樣，一定是魯康踹那賤人的吧”純熙將胳膊搭上桌觀察著挽雲的表情

小丫頭不說話了，只是低下頭跟犯了錯的小孩似的

“以後你有什麼委屈只管說，別藏著掖著，你我一同長大，我能看不出來你瞞著我事情？”純熙起身走上前，“那釵子也挺貴的，剩下的錢你自個留著吧，腿疼就買膏藥”

“這怎麼行啊”挽雲忙搖頭

“沒事，我信得過你”純熙說，她如今這個地步，本來的僕從都不願意跟著她了，找各種藉口離開，她也不願留住這些有異心的人，但挽雲始終留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那不行，我不能亂用姐兒的錢！”挽雲一把掏出錢塞在純熙手裡

純熙也無奈，搖頭笑了笑，“那你暫且幫我保管著行了吧，不過你有需要就用我不怪你”

挽雲歪頭想了想，這才點頭答應，小心收好錢兩。

“黃兮已經去學堂了吧？”純熙走到窗前問

挽雲隨著她的目光也看向窗外，回答道：“是”

聽到回答，純熙緩緩勾起嘴唇，“好啊，趁著當下好好讀書吧”

突然，她好似想起什麼地轉過頭，“挽雲”

“怎麼了姐兒”

“再為我辦幾件事”

“小姐只管吩咐吧”

中午，純熙早早吃完飯，叫挽雲再為她梳妝一次便往黃老爺那去

“砰！”

“你這不孝之子！”

純熙腳剛踏入屋裡，一隻茶盞便在腳邊炸開，緊接著是大聲的咒罵

黃兮啊，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她略整了下額側的髮絲，從容地走向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