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委屈

蕭承緒看到謝瑤卿臉上殘留的淚痕時，內心不禁猛地一顫，一股強烈的憐惜之情湧上心頭。

他緩緩伸出手指，用指腹動作輕柔地擦拭著那晶瑩剔透的淚水，同時用溫柔低沉的聲音輕聲安慰道：“莫哭了，是朕不好，誤會了皇后，讓你受委屈了，皇后想如何罰朕都行。”

若是謝瑤卿選擇以強硬的態度與蕭承緒對峙，指責他冤枉了自已，那麼儘管蕭承緒心有愧疚，可能仍會感到皇后絲毫不顧及他的顏面，緊抓著他的過錯不放。如此一來，或許又將引發一場激烈的爭執，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然而，謝瑤卿並未這般行事。她先是冷靜地陳述事實、講明道理，以證明自身清白；接著又展現出柔弱的一面，讓委屈自然流露。這種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方式，使得蕭承緒怎能不為之動容？他心中的愧疚愈發深沉。

歸根結底，正是因為蕭承緒未加查實便倉促定論，認定謝瑤卿依舊是那個驕橫任性的皇后，才導致了之後一連串的紛爭和傷害事件的發生。

謝瑤卿柔順地依偎在蕭承緒寬闊結實的懷抱裡，輕聲低泣了幾聲後，柔聲說道：“那麼臣妾便罰皇上從今往後每日都與臣妾一同進晚膳罷。皇上終日為國事操勞繁忙，臣妾不敢奢求太多，只盼能擁有一些與皇上共度的時光，這幾日，臣妾很想念皇上。”

說完，她微微垂下濃密如蝶翼般的眼睫，巧妙地遮掩住眼眸深處流露出的絲絲冷意。

這幾日，蕭承緒未曾踏入坤寧宮半步，想必那些後宮嬪妃們此刻正躲在暗處竊喜不已，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然而，她又怎會如她們所願？絕不會給這些人任何嘲笑自已的機會！她定要讓她們看看，對她們而言高不可攀，十天半月難得一見的天子聖顏，於她而言不過如此。

而且還有另一個好處，可以順理成章地留住蕭承緒在坤寧宮過夜。如此一來，能促使蕭承緒為她孕育孩子多出些力，讓她儘早達成內心深藏已久的願望，再沒有孩子之前，她還不能推開蕭承緒。

聽到懷中佳人所言，蕭承緒心中滿溢的柔情愈發濃烈起來。他溫柔地輕撫著謝瑤卿那如絲般柔順漆黑的秀髮，面上浮現出更多的愧疚之色。

蕭承緒暗自思忖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心想自已對皇后過於冷淡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明明是他讓皇后受了傷，但卻依舊擺著高高在上的姿態，非要等皇后先來低頭認錯、服軟示弱之後，才願意放下身段來到坤寧宮探望她一眼；不僅如此，坤寧宮未曾派人去邀請他前來時，他竟然還感到十分憋屈鬱悶 ，一度要和皇后置氣。

然而皇后內心何嘗不覺得委屈？平白無故遭受冤屈之人豈能不感到難過與不甘 ，皇后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受委屈的人，他也曾說過，定會護住皇后一生一世不受半分委屈的，以往的委屈或許是別人導致的，可這一次的委屈卻是他讓皇后受的。

若是早知如此，他應當在皇后甦醒後的第一時間便來探望皇后，並及時消除彼此之間的誤解。這樣一來，既無人會感到憋屈，也無人會承受委屈，他和皇后早就前嫌盡釋，重歸於好了，何須再賭幾天的氣。

歸根結底，還是戚貴妃的不是，若不是她搬弄是非，自已又怎會誤會皇后至此。

蕭承緒覺得僅僅將戚貴妃禁足一個月實在是罰輕了，倒不如直接禁足上三個月 ，既然無法妥善管理宮中之人，那就趁著這段時間好生學習一下如何御下吧，以免日後再生出其他事端來。

連小小的瓊華宮內的幾個宮人都管束不了，區區宮女竟敢妄議皇后，有點權勢就敢敢欺上瞞下，不是戚貴妃治下有失是什麼。

自古以來，從未有過哪位帝王會覺得自已有錯，即使有錯 ，錯得更多的只會是別人，所以蕭承緒理所當然地怪到戚貴妃身上。

當然，戚貴妃這次並不算全然無辜。畢竟，她原本就心懷叵測，自以為抓住一個把柄就忍不住上躥下跳地搬弄是非。

當聽蕭承緒說打算對戚貴妃實施更嚴厲的懲處時，謝瑤卿連眼皮都未曾眨動一下。

看吧，這便是所謂的帝王 ，每當自身心情煩悶不暢快時，總會想方設法令他人加倍難受，總要尋個人來承受他的熊熊怒火。

而這個倒黴蛋，可以是戚貴妃，可以是宮廷內其餘嬪妃，亦或是她自已。

不過謝瑤卿沒有點頭附和，儘管她與戚貴妃之間的關係向來緊張如弦、勢同水火，難以相容，誰看誰都覺得礙眼極了，但她又何必平白無故地替蕭承緒揹負這不白之冤呢？

今日蕭承緒來了坤寧宮，明日戚貴妃便將面臨長達三個月的禁足之罰，戚貴妃只會認為是自已在煽風點火，對她的敵意又要加重，到頭來還不是算到她頭上，怎麼可能會怪蕭承緒。

“戚貴妃年紀尚輕，不經事，偶有過失情有可原。更何況素槿原本乃是侍奉太后的之人，戚貴妃又怎能預料到太后身邊竟會有如此心腸惡毒之惡僕呢？”

謝瑤卿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移到太后身上。

提及太后，蕭承緒的眉頭微微蹙起。

謝瑤卿看在眼裡，忽然回想起幼時曾無意間聽聞的一則傳聞。

再結合蕭承緒與太后之間那種既不親近也不疏遠、卻又透著幾分怪異的母子關係，一個疑惑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蕭承緒真的是太后親子嗎？

然而，當她仔細端詳蕭承緒的面容時，卻發現二人的容貌確有幾分相像，心裡愈發覺得古怪了。

“母后年紀大了，看人難免會看走眼。”

聽著蕭承緒不冷不熱的語氣，謝瑤卿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在替太后解釋找補，還是在陰陽怪氣。

既然誤會已經解除，謝瑤卿略一表露，蕭承緒便留宿在了坤寧宮。

一夜被翻紅浪，鴛鴦交頸，春意融融。

翌日 ，蕭承緒神清氣爽地離開了坤寧宮，只看他沒有板著的臉，舒展的眉頭，就不難看出他的心情很是愉悅，和前幾日有著天壤之別。

主子心情好了，底下的人日子便好過許多，幹清宮伺候的宮人都要少幾分戰戰兢兢。

瓊華宮內的氛圍卻是恰恰與之相反，從昨日開始，就始終籠罩著一層密不透風的烏雲，氣氛凝重壓抑到讓人快要透不過氣來。

戚貴妃自覺在請安時失了面子，當時顧不便發作，一路忍著回到了瓊華宮便大發雷霆，什麼玉器古玩，瓷器字畫被她摔了個遍，邊摔邊罵，一會兒罵謝瑤卿小人得志，小題大做，一會兒罵素槿給她惹事，連儀妃也被她遷怒地翻來覆去罵了好幾遍。

貼身大宮女雲綺知道勸不住，便也沒勸，而是任由戚貴妃發完了火，情緒沒那麼激動時，適時地上前勸慰。

“娘娘還請息怒，都是素槿那個賤婢犯錯牽連了娘娘，怒氣傷肝，為了一個賤婢，娘娘實在沒必要大動肝火。”

戚貴妃哼了一聲，想到素槿已死，忽然有股涼意湧上心頭 ，抓著雲綺的手，略帶不安地道：“那個賤婢不會來找本宮吧。”

到底是戚家嬌寵著長大的姑娘，雖然在入宮之前就知道自已手上遲早不會乾淨，但一個人死了，還是她身邊的人活生生地被打死了，戚貴妃不免感到心有餘悸。

雲綺安慰道：“不會的，娘娘，您忘記夫人說的了，這宮裡，死人才是最安分的，素槿活著說不定還要攀咬娘娘，給娘娘招惹更多的麻煩。”

戚貴妃轉念一想，也覺得素槿被杖斃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該，她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重用了素槿，但可沒讓素槿以權謀私，為了自已的死心虐待綠萍，若是做得乾淨也就罷了，偏偏還讓人抓住了把柄，那就怪不得她棄如敝履，不過一個宮女罷了，死就死了。